第7章

燕承霄觉得心口闷得慌,出门散心。

路过姜缚苍院门,却听见那琴声已不知何时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鹤儿,妹夫听见了会伤心的……”

“你小声些就是。”

燕承霄脊背陡然僵住。

“郎君,别难过……”丹砂轻声安慰。

燕承霄木然地拭去眼下的泪水。

他和沈栖梧在一起太久。

六岁相识,十八岁成亲,如今他二十二岁。

整整十六年,沈栖梧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下定决心离开。

他心头仍泛起不可遏制的刺痛。

大相国寺。

“求菩萨庇佑,家宅兴旺,父母平安,夫妻和睦,信男妻子腹中之子平安降生。”

姜缚苍跪在佛像前,诚心祈祷。

而他的身侧,是同样虔心的沈照雪。

每月十五,沈家至白马寺进香祈福。

燕承霄看着陪在姜缚苍身侧的女人,有一瞬恍惚。

曾经,她也为他长跪佛前,求他万事平安。

现在,她是沈照雪,眼里只有姜缚苍。

看着手里雾气缭绕的香,燕承霄木然地插进香炉。

第一次没有许下心愿。

再诚心的许愿,也抵不过人心。

就像,沈栖梧曾与他的海誓山盟。

再惊心动魄。

也抵不过她对姜缚苍的“愧疚”。

上完香,已是正午,众人在禅房用膳。

虽是素膳,却十分精致,连粥内都加了山楂碎。

显然是沈照雪特意嘱咐过,按姜缚苍的口味所制。

而燕承霄,并不吃酸。

沈照雪小心翼翼地为姜缚苍布菜,完全没有注意到燕承霄唇角的嘲弄。

倒是丹砂,为他换了一碗素面。

燕承霄只尝了一口,便觉喉咙发紧。

好似有人掐在喉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面里加了什么?”眨眼间,燕承霄声线沙哑得不成样子。

丹砂见状,急忙翻搅面条。

“是谁准备的素面!素面里为什么会有鱼片!”

几片雪白的鱼肉,被丹砂翻出来。

燕承霄猛地攥紧衣袖,看向仍在为姜缚苍擦拭唇角的女人。

他自幼不能吃鱼。

沈栖梧是知道的。

曾经府中有新来丫鬟不小心送了鱼羹,害他险些丧命,是沈栖梧夜扣宫门请太医。

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一整夜。

而现在,她为了姜缚苍。

连这种细节都能忽略。

沈照雪转头,骤然对上燕承霄漆黑的瞳孔,心底倏然一紧。

曾经燕承霄因鱼羹险些丧命的记忆涌上,她语气焦躁。“我送你去找太医!”

姜缚苍先一步起身,急切地朝燕承霄走去。

“妹夫你没事……啊!”

一声惨叫过后,姜缚苍重重跌在地上。

沈照雪动作瞬间僵住,她看了看已经脸色惨白的燕承霄,又看了看正捂着小腹喊疼的姜缚苍。

短暂的矛盾过后,她俯身扶起姜缚苍。

“别怕,我在。”

感受到姜缚苍颤抖的身子,沈照雪脚步越发急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禅房。

燕承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丹砂的呼救与杂错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眼。

他看见的是,沈照雪扶着姜缚苍离开的背影。

燕承霄再次醒来,四周是浓稠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