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霄觉得心口闷得慌,出门散心。
路过姜缚苍院门,却听见那琴声已不知何时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鹤儿,妹夫听见了会伤心的……”
“你小声些就是。”
燕承霄脊背陡然僵住。
“郎君,别难过……”丹砂轻声安慰。
燕承霄木然地拭去眼下的泪水。
他和沈栖梧在一起太久。
六岁相识,十八岁成亲,如今他二十二岁。
整整十六年,沈栖梧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下定决心离开。
他心头仍泛起不可遏制的刺痛。
大相国寺。
“求菩萨庇佑,家宅兴旺,父母平安,夫妻和睦,信男妻子腹中之子平安降生。”
姜缚苍跪在佛像前,诚心祈祷。
而他的身侧,是同样虔心的沈照雪。
每月十五,沈家至白马寺进香祈福。
燕承霄看着陪在姜缚苍身侧的女人,有一瞬恍惚。
曾经,她也为他长跪佛前,求他万事平安。
现在,她是沈照雪,眼里只有姜缚苍。
看着手里雾气缭绕的香,燕承霄木然地插进香炉。
第一次没有许下心愿。
再诚心的许愿,也抵不过人心。
就像,沈栖梧曾与他的海誓山盟。
再惊心动魄。
也抵不过她对姜缚苍的“愧疚”。
上完香,已是正午,众人在禅房用膳。
虽是素膳,却十分精致,连粥内都加了山楂碎。
显然是沈照雪特意嘱咐过,按姜缚苍的口味所制。
而燕承霄,并不吃酸。
沈照雪小心翼翼地为姜缚苍布菜,完全没有注意到燕承霄唇角的嘲弄。
倒是丹砂,为他换了一碗素面。
燕承霄只尝了一口,便觉喉咙发紧。
好似有人掐在喉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面里加了什么?”眨眼间,燕承霄声线沙哑得不成样子。
丹砂见状,急忙翻搅面条。
“是谁准备的素面!素面里为什么会有鱼片!”
几片雪白的鱼肉,被丹砂翻出来。
燕承霄猛地攥紧衣袖,看向仍在为姜缚苍擦拭唇角的女人。
他自幼不能吃鱼。
沈栖梧是知道的。
曾经府中有新来丫鬟不小心送了鱼羹,害他险些丧命,是沈栖梧夜扣宫门请太医。
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一整夜。
而现在,她为了姜缚苍。
连这种细节都能忽略。
沈照雪转头,骤然对上燕承霄漆黑的瞳孔,心底倏然一紧。
曾经燕承霄因鱼羹险些丧命的记忆涌上,她语气焦躁。“我送你去找太医!”
姜缚苍先一步起身,急切地朝燕承霄走去。
“妹夫你没事……啊!”
一声惨叫过后,姜缚苍重重跌在地上。
沈照雪动作瞬间僵住,她看了看已经脸色惨白的燕承霄,又看了看正捂着小腹喊疼的姜缚苍。
短暂的矛盾过后,她俯身扶起姜缚苍。
“别怕,我在。”
感受到姜缚苍颤抖的身子,沈照雪脚步越发急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禅房。
燕承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丹砂的呼救与杂错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眼。
他看见的是,沈照雪扶着姜缚苍离开的背影。
燕承霄再次醒来,四周是浓稠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