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栋。” 云朵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樱樱她她虽然小,问得是天真话,但这话你让我怎么想?秀兰她真的神志不清了吗?那她是怎么那么清楚地就认定了你?非你不可?”
谈国栋被云朵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了。他看着妻子眼中那刺目的怀疑和心寒,再看看躲在云朵身后只露出一双过分沉静大眼睛的谈樱,一股邪火夹杂着被戳破隐秘的狼狈直冲脑门。
“云朵!你怎么也听小孩子胡咧咧!”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心虚,“秀兰她是受刺激太大!她清醒的时候知道卫国托付了我!她潜意识里只信任我!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现在情况很危险,医生都说了,不能再受刺激!你们娘俩……你们现在是在质疑一个烈士遗孀?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他越说越激动,试图用“烈士遗孀”和“危险情况”的大帽子重新占据道德制高点,把水搅浑。
“可是爸爸,” 谈樱的小脑袋又从云朵身后探出来一点点,“那个秀兰阿姨,她要是真想不开,为啥非要等到爸爸你答应娶她才肯活呀?她要是真那么想卫国叔叔,不是应该好好活着把孩子养大才对吗?桂花婶儿说,想死的人,拦都拦不住的。”
“闭嘴!” 谈国栋彻底恼羞成怒,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指着谈樱,“你再敢胡说一句试试?!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是不是你妈?!” 他把矛头转向了云朵,眼神凶狠。
“够了!” 云朵猛地打断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利。她像护崽的母狮,一把将谈樱完全揽进怀里,隔绝了谈国栋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谈樱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她!
是啊!一个真正绝望、一心寻死的人,会如此“精准”地提出条件,用死亡来要挟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吗?这逻辑根本不通!
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急于用怒火掩饰什么的丈夫,云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曾经那个让她不顾一切也要嫁的、英武正直的军人形象,正在她心中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可能丑陋不堪的真相。
“谈国栋,” 云朵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平静,“樱樱是我的命!你再敢吼她一句,我跟你拼命!至于你那个秀兰,我不管她是真疯还是装疯,也不管你是真仁义还是假道学!”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直视着谈国栋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离婚,我同意!明天就去办手续!”
谈国栋一愣,没想到云朵突然这么干脆,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但随即又被云朵接下来的话冻住。
“但是!” 云朵的眼神锐利如刀,“你听好了!第一,樱樱必须跟我!你写清楚,放弃抚养权,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第二,你说的生活费,我不稀罕!一分钱,我都不要你的!”
谈国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要生活费?她带着个孩子,靠什么活?
云朵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决绝:“拿着你‘仁义无双’赚来的钱,去养你的‘烈士遗孀’和新儿子吧!我们娘俩是死是活,不劳你费心!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谈国栋,和我们母女,再无半点瓜葛!”
说完,云朵不再看谈国栋那错愕又难看的脸色,紧紧抱着怀里的谈樱,仿佛抱着唯一的浮木和力量源泉,转身就朝里屋走去,脊梁挺得笔直。
青砖胡同那个压抑的小院被云朵决绝地抛在身后。她抱着谈樱,没有半分留恋,直接回了娘家。
云家老宅坐落在城西一片闹中取静的区域,高大的青砖围墙,气派的朱漆大门,门口还立着两尊历经风霜的石狮子,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谈樱安静地伏在母亲肩头,小鹿般的大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原书里对云家着墨不多,只提了一句“资本家小姐出身”,如今亲眼所见,才知这“资本家”的分量。她心里飞快盘算着:有底子!这绝对是她和妈妈翻盘的重要资源!但是原主的两个舅舅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有点难办啊。
云朵刚走到正厅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穿着考究藏蓝色中山装、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油光水滑的核桃。他面容与云朵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富态和精明,正是云朵的大哥,云峰。
云峰看见抱着孩子走进来的云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作巨大的惊喜,猛地站起身。
“朵朵?!” 云峰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声音里满是意外和亲昵,“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国栋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习惯性地探头往云朵身后张望,寻找那个让他又恨又不得不巴结的军人妹夫。
听到“国栋”两个字,云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将谈樱轻轻放下地,示意她站好。
谈樱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喊:“舅舅好!”
“哎哟!这是樱樱吧?都长这么大了!真可爱!” 云峰注意力被粉雕玉琢的外甥女吸引,乐呵呵地想去摸谈樱的头,却被谈樱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小手紧紧攥住了云朵的衣角。
云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这才注意到妹妹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红肿未消的眼睛,心头咯噔一下,笑容也敛去了几分:“朵朵,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跟国栋吵架了?嗐,他当兵的在部队,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脾气糙点也正常,你多体谅。”
“哥。” 云朵打断了他,“不是吵架,我要离婚。”
“离婚?!” 云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像被雷劈了一样,声音陡然拔高,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云朵,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疯了?” 云峰瞬间炸了,指着云朵的手指都在发抖,“离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谈国栋是什么人?他是军人!是军官!现在是什么年头?外面什么风声?我们家是什么成分?!你居然敢跟他提离婚?!”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厅里来回踱步,越想越怕,越想越气:“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这个身份,我们家这些年才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这是我们家唯一的护身符!唯一的靠山!你懂不懂?!”
“他常年不回家怎么了?当兵的都这样!你忍忍不就过去了?耍什么小姐脾气!是不是你在家给他气受了?是不是你不体贴?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好好伺候着,还闹离婚?你这是要把我们云家往死路上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