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拍卖场格外刺耳,乔百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跌坐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捡那些散落的碎片。
锋利的玉片割破了她的指尖,可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沈知文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紧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姜红梅挽住他的胳膊,娇声说道:“知文,我们走吧,这里好无聊。”
沈知文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乔百合,转身带着姜红梅离开了。
拍卖场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乔百合还跪在地上,机械地捡拾着碎片。
泪水不断滴落在掌心,混着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曾经,奶奶戴着这只玉镯,在煤油灯下教她绣鸳鸯;曾经,她和沈知文新婚时,也戴着这只玉镯,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可如今,一切都碎了,就像这满地的玉镯,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寒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乔百合打了个寒颤,她抱紧怀里的碎片,缓缓站起身。
走出拍卖场的那一刻,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沈知文,还有六天,我将永远离开你。
......
乔百合刚从百货大楼走出来,就收到了电话。
电话那端说,墓园搬迁,她奶奶的坟要迁移,需要直系亲属到场签字。
她开车来到墓园,跪在奶奶已经开棺的坟前,小心翼翼将骨灰盒拿出来。
“奶奶对不起,我没有守好你留下的遗物......”她泣不成声。
忽然,耳畔传来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
姜红梅穷人乍富,打扮得花枝招展,那股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哎呀,你也在这儿啊?”姜红梅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知文说要给我外婆的坟找个风水更好的地方,我就想着来看看。”
话音未落,她忽然惊呼:“啊,虫子!”
姜红梅朝乔百合倒去,她本能地想要护住怀里的骨灰盒,可身后却传来重重一推。
她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栽去,骨灰盒脱手而出,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盒子瞬间四分五裂,奶奶的骨灰混着泥土、碎石,散落在泥泞的坟前。
“不——”乔百合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天际。
她跪在满地狼藉中,颤抖着双手想要将骨灰拢起来,指甲在碎石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也浑然不觉。
冰冷的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咸涩又刺痛。
姜红梅假惺惺地蹲下身,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指在骨灰堆里胡乱搅动:“别着急,我帮你。”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将更多的泥土混进骨灰里,原本纯净的白色渐渐变得浑浊不堪。
乔百合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从小到大,奶奶是最疼她的人。饥荒年代,奶奶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她嘴里;出嫁时,奶奶将传家玉镯郑重地交到她手上;就连临终前,奶奶还念叨着她的名字,叮嘱她要好好过日子......
可如今,这世上最后一点与奶奶有关的念想,竟被眼前这个女人如此践踏!
“够了!”乔百合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姜红梅脸上。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坟场格外刺耳,惊飞了枝头几只栖息的乌鸦。
姜红梅被打得跌坐在地,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脸上迅速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
她先是一愣,随即捂着脸大哭起来:“知文,救命啊!乔百合她疯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知文撑着黑伞快步走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责备:“百合,你在干什么?”
乔百合跪在地上,浑身沾满泥水,怀里还死死护着一块破碎的骨灰盒残片。
她望着沈知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比陌生。
曾经那个在月下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人,如今却站在伤害她的人身边,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姜红梅趁机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知文,我只是想帮忙,她就打我......”
沈知文看着怀里的人,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道歉!”
她声音颤抖:“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就在这时,六岁的沈明远赶来,抓住沈知文的衣角。
乔百合微微一愣,以为儿子要帮自己说话。
谁知下一秒。
沈明远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残忍,“我亲眼所见,她打姜阿姨,还把太奶奶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
“明远,你胡说什么!”乔百合的声音在颤抖,雨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滑落。
“我没胡说!”沈明远甩开她伸来的手,转身扑进姜红梅怀里,“姜阿姨比你好一百倍!你总是凶巴巴的,红姨会给我买巧克力,会带我去看电影!”
乔百合感觉心脏要被生生撕碎。
她生产时难产大出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儿子早已沉浸在姜红梅的糖衣炮弹里,把她这个母亲抛到了九霄云外。
“打死她!打死她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沈明远攥着姜红梅的衣角,声音尖锐。
乔百合望着眼前扭曲的三张面孔,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百合,人活一世,别把心掏给不值得的人。”
沈知文的巴掌重重落在乔百合耳畔,气流震得她耳膜生疼。
咸腥的血从嘴角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破碎的骨灰混着雨水漫过脚踝,仿佛在冲刷她最后一丝眷恋。
她感觉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嘎巴”一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