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排开众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堂中央。
孟玉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指尖也跟着泛凉。
她看到向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然后，他朗声道：“孟将军，伯母，今日小子前来。
非为贺喜，实为……退婚！”
“退婚”二字，如同平地惊雷。
炸得满堂宾客瞬间失声。
所有的目光，或惊愕，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齐刷刷地聚焦在孟玉身上。
那一道道视线，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利刃，要将她凌迟。
孟玉的身子晃了晃，胸口一阵钝痛。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但她终究是孟家的女儿，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没有倒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向柯，声音清冷得像冰：
“向公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向柯不敢看她的眼睛，却梗着脖子。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坚定：
“我很清楚！我与孟玉小姐，并无半分情意。
强行婚配，于你我二人皆是折磨。我……我心悦之人，是阿灵姑娘！”
说着，他竟一把将躲在人群后的阿灵拽了出来。
阿灵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她泪眼婆娑，怯生生地抬起头，红着眼睛。
轻声细语道：“姐姐，你别怪向柯哥哥，都是……都是阿灵的错……”
这番惺惺作态，更是坐实了二人早已私相授受的事实。
满堂哗然！
将门嫡女，在自己的及笄大礼上被未婚夫当众退婚。
理由竟是他与自己的庶妹有染！这是何等的羞辱！
孟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
连呼吸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但她没有哭，甚至连一丝脆弱都未曾表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将向柯的决绝和阿灵的伪善，一笔一划刻进心里。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她缓缓褪下手腕上那只向家作为信物的玉镯。
那镯子是温润的羊脂白玉，戴了几年，早已有了她的体温。
此刻，它却像一块冰，刺痛着她的皮肤。
她随手一抛，玉镯在光洁地面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声响，像一声叹息，又像决绝的告别。
“从此，婚约作罢，我孟家与你向家，恩断义绝。”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大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孟大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正要发作，门外却传来一声尖利的高唱：
“圣旨到——”
众人大惊，纷纷跪倒。
原本的喧闹瞬间消失，只剩下压抑的寂静。
一名面白无须的内官，手捧明黄卷轴。
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他看也不看这满堂狼藉，径直展开圣旨。
用他那公鸭般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将军之女孟玉。
性行淑均，克娴于礼，柔然可汗仰慕我朝天威，特来求亲。
为两国邦交，万民福祉，朕特封孟玉为和亲公主。
择日启程，远嫁柔然。钦此——”
轰！
如果说，方才的退婚是一道惊雷。
那么这道圣旨，便是一场足以将整个孟家吞噬的晴天霹雳！
柔然！那个地处塞外、民风彪悍、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