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家的……妞妞……海神爷不开眼啊……”妇人呜咽着,将最后几张纸钱抖落海中。纸灰混在漂浮的油污里,像肮脏的雪。

凌瑶认得这双手——正是白天在码头,被税吏粗暴地抢走最后几条小鱼的那个渔妇!贝拉(渔妇名字)。

贝拉烧完纸钱,没有立刻离开。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本子。就着微弱的月光和未熄的火光,她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在本子上吃力地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腊月初八,税狗张扒皮带人抢走当家的船,说抵‘海污税’……船是俺们命根子啊……”

“……三月廿三,官家‘净海’大船往黑石礁倒黑水,味儿冲得人呕……当家的不信邪,下去摸海参……上来浑身长红疙瘩,三天就烂没了……”

“……五月初五,妞妞饿狠了,捡了滩上死鱼吃……肚子胀得像鼓,喊疼……疼了两天,没了……”

“……昨儿个,张扒皮又来了,说王子的‘净海捐’还差三银贝……俺把药钱给了……”

贝拉写到此处,木炭啪地折断。她看着自己布满红痕溃烂的手,又看看污浊的海,浑浊的泪水大颗砸在本子上,洇开了字迹。她猛地将本子死死按在胸口,发出野兽般的低嚎:“李昻!海龙王咋不收了你这畜牲!!”

藏在沉船后的凌瑶,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贝拉那溃烂的手,妞妞的死状……与敖霜幼子的骸骨、与烂橘鱼身上的毒疮,如出一辙!李昻!他不仅在毒杀海洋,他是在用渔民的血肉、用人鱼幼崽的生命、用整个海洋的生灵,熬炼他肮脏的王座!

就在这时,贝拉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沉船方向,惊恐地抱紧本子。

凌瑶没有现身。她指尖银光一闪,一枚光滑的、带着她一丝净化之力的白色小贝壳,如同被水流推动般,轻轻漂到贝拉的木筏边缘。贝壳内部,微光一闪而逝。

贝拉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枚突兀出现的干净贝壳,又看看自己溃烂的手。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贝壳光滑冰凉的表面。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传来,手上那火烧火燎的痛楚竟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丝?她猛地攥紧贝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沉船方向,匆匆划着木筏消失在夜色中。

凌瑶从沉船后游出,望着贝拉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掌心残留的、从贝拉本子上“拓印”下来的几行扭曲字迹和简易地图标记。她的眼神,彻底沉入了深渊最冰冷的黑暗里。

4. 人鱼的演技:亲,坟头蹦迪了解一下?

翌日,李昻的“净海号”再次出现在凌瑶出没的海域。他今日换了身银白礼服,衬着金发碧眼,倒真有几分人模狗样。他手持魔法螺,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凌瑶?我知道你在。昨日是我唐突了。净海之星或许配不上你,但我只想让你知道,这片海……”他顿了顿,语气染上恰到好处的痛楚,“它病了,病得很重。我需要你的眼睛,帮我找到治愈它的良方。”

凌瑶从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缓缓现身。她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同,银蓝的鱼尾似乎黯淡了些许,眉宇间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疲惫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