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只因拒绝老公小青梅在婚礼上做伴娘的要求。
当晚我就被老公挂上二手网站,配文是“用二手女人,享幸福人生”。
链接里不仅有我的正脸照,三维数据,甚至连家庭住址都一清二楚。
网友纷纷堵在我家门口,叫嚣着要看看二手女人的风采。
患有心脏病的父亲在众人的推搡下当场病发,还未等到救护车来就撒手人寰。
母亲一夜白头,跳楼自杀为父亲殉情。
任职多年的医院也以影响不好为由将我辞退。
我想要找老公庇护的时候,却听见嘲讽声迭起:
“嫂子现在可是名人了,比明星人气还要高呢,听说小区门口都是去看她的人。”
“她不是说什么想做婚礼上唯一的主角吗?这么喜欢出风头,我自然要满足她。”
看着老公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我转头预约了流产手术。
1
医生的声音诧异:“沈小姐,这个孩子可是您做了七次试管才怀上的,您确定要打掉吗?”
促卵针扎进身体里的痛意还历历在目,我哆嗦了一下,艰涩发出一声“嗯”。
傅寒声患有弱精症,傅家父母又要求怀孕之后才能领证。
为了早日嫁给年少时暗恋的少年,我成了医院里的常客。
就连外人都知道我怀孕不易,可在傅寒声那里,只有轻飘飘的一句:
“女人怀孕能是什么难事,温芷宁,你不要太矫情了,我真没时间陪你去医院。”
如今为了给林婉出气,日理万机的总裁却有时间想出这种惩罚我的下作法子。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和医生预约好第二天的手术时候后,我挂断电话离开。
父母的尸体还在停尸房。
他们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过得幸福,为此对傅寒声极为上心。
年过半百的两人,对他低三下气,只求让他好好待我。
可父母的卑微讨好,换来的却是双双惨死的下场。
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推入火化炉,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刀子搅过一遍,痛得无法呼吸。
手机接二连三震动不停,全是林婉发来的消息。
傅寒声为她拍下14英寸的奥本海默粉钻,为她剥好一大盆小龙虾,只因她说高跟鞋磨脚就背着她走路......
这些我做梦都未曾得到过的温柔,不过是另一个女人最普通的日常。
屏幕将要熄灭时,傅寒声的电话打了进来,刚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怀着孕,不在家好好待着又跑到哪里去了?”
“爸妈出了......”
“又是你爸妈!你马上就是我傅家的人了,整天想着娘家算怎么回事?”他打断我,声音从不耐烦转为愤怒。
“你肚子里可是我傅寒声的种,金贵得很,要是孩子有什么闪失,婚礼就不用办了!”
泪水无声划过眼角,我几乎要压抑不住嗓音的哽咽。
在傅寒声眼里,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他即将要娶的妻子。
而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生育工具。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似乎是认出了我,在背后窃窃私语。
“这就是网上最近很有名的那个‘二手女人’吧,长得还真挺漂亮。”
“自己不检点害死了父母,不知道哪来的大脸在这哭,这要是我闺女,一生下来我就要给她掐死!”
我痛苦地闭了闭眼,脸上冰凉一片。
半晌,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好,那就不办婚礼了。”
傅寒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出声:“别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对我来说没用。”
“你一个未成年就被玩坏的破鞋,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要你?”
2
我遭受重创,身子摇摇欲坠,怎么都没想到傅寒声会说出这样的话。
高中时我被任课老师猥亵,被拍下无数视频。
傅寒声溜进办公室偷拿被没收的手机时撞破了这一幕,愤然报警,我也因此逃出魔爪。
我惴惴不安,生怕别人知道这事后看不起我。
可傅寒声却说:
“温同学,这件事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人渣。你只管往前走,脏东西自然也就会甩在身后。”
因为这句话,我暗恋他十年。
直到林婉出国后,他主动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
至此,少女时代的暗恋成真。
可如今,他却用最恶毒的语言,将我的伤疤狠狠撕开。
见我没说话,傅寒声的语气带了几分不自然的愧疚:“别闹了,婚纱送家里了,赶紧回来试试。”
他很快挂断电话,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紧接着将两个骨灰盒塞进我手里。
动作极快,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生怕碰到。
我没有在意,接过来,踉跄着走出火葬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痕。
到家时已经浑身湿透,林婉穿着一身镶满碎钻的婚纱在我面前转圈。
“芷宁姐,你看我这身好不好看,寒声特意为我选的哦。”
下意识看了傅寒声一眼,他不自然地别过头,语气生硬解释道:
“你被挂在网上的事情圈子里已经传遍了,我爸妈觉得丢人,决定让婉婉替你出席婚礼。”
“不过你放心,到时候让你做伴娘送戒指,也有参与感。”
真可笑,我的婚礼,我却只能充当送戒指的伴娘。
好在等打掉孩子,我就能离开这个满是屈辱的地方。
我没有接话,径直走向二楼,却被林婉抓住手腕。
“芷宁姐,别着急走啊,去试试为你准备的伴娘服。”
骨灰盒措不及防被打翻,撒得满地都是。
傅寒声“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怒视着我,“马上就结婚了,你拿这东西回家找什么晦气呢?”
我崩溃大喊:“这是我父母的骨灰,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
客厅里陷入寂静,傅寒声脸上浮现出慌乱。
下一秒,林婉的声音骤然响起:“芷宁姐,昨天我还看见叔叔阿姨在超市里抢购呢。”
“你就算是想吸引寒声的注意,也不能咒自己爸妈去死啊。”
傅寒声闻言松了口气,再看向我已经带着浓浓的失望。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诅咒自己的父母。”
指甲深掐进掌心,渗出斑斑血迹,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疼痛。
“是,是我错了。”
错在非要和你在一起,害死了父母。
说完这话,我自顾自弯下腰,想要将骨灰拨拢在一起。
林婉见状拿起一旁的牛奶,倒在了地上,那些粉末一下子变得黏糊成团。
她笑得天真无邪,“这样就好收拾多啦。”
“啊!”
那一刻神经被扯断,我疯了一样举起凳子朝着林婉砸了过去。
“够了!”傅寒声一把推倒我,“别在这里发疯。婉婉好心帮你,你砸她做什么?”
后腰磕在桌角上,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四肢。
我蜷缩在地上,疼得冷汗涔涔,却看见傅寒声正小心翼翼检查林婉有没有受伤。
林婉依偎在他怀里,目光却挑衅地看向我,“寒声,我好疼啊。”
“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看看?”
傅寒声正想打横抱起她,却瞥见我身下正在流血,脸色骤变。
“温芷宁!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要你全家陪葬!”
3
全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家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病床前空无一人。
见我醒来,查房的护士颇为同情地看着我,“温小姐,您丈夫听医生说完孩子没事就走了。”
“还让我转告您,不要拿父母和孩子争宠......”
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傅寒声这是一点体面都不给我留了。
抬手摸上尚未平坦的小腹,很快,等打掉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我就可以离开了。
护士走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独自来到医院妇产科。
墙上贴满了婴儿海报,天真无邪的笑脸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我手抖得快要拿不住笔。
七次试管,上百针促卵针。
如今,一切归零。
临进手术室前,我又看了眼手机,林婉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女人双眼迷离,露出身上大片暧昧的红痕。
配文是:【我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不需要有什么孩子,我就是他的第一选择。】
照片一角露出了男人的手,无名指上的小痣,赫然与傅寒声一模一样。
冰凉的金属器械进入身体,再醒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我看着标本盒中葡萄大小的胚胎,泣不成声。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着离开。
没走几步,手机疯狂震动。林婉又更新了朋友圈,这次是九宫格婚纱照。
傅寒声搂着她的腰,两人在镜头前笑得甜蜜。
配文是:【婚礼倒计时三天,终于要嫁给十六岁就爱上的男孩了。】
我盯着照片里傅寒声无名指上的婚戒,胃里一阵翻涌。
那枚戒指是我亲手设计打造,现在却戴在他手上,迎娶另一个女人。
我给她点了个赞,评论:百年好合。
很快傅寒声连发了十几条长语音过来:
“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婉婉只不过是替你出席婚礼,到时候结婚证还是和你去领。”
“要不是你自己不检点惹出那么多事,何至于连自己的婚礼都参加不了!”
“赶紧评论删除,别让别人看了笑......”
没有听完,我直接按灭屏幕。
我自己早就成了个笑话,怎么还会害怕别人看笑话呢?
想到傅家别墅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我打车回去。
其他的倒不重要,唯有母亲留给我的一个玉镯,是我们温家的传家宝,必须要拿回来。
刚推开别墅大门,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傅寒声正搂着林婉坐在沙发上,两人面前摊开着婚礼请柬。林婉拿着笔在名单上勾勾画画,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回来了就老实一点,别整天仗着怀孕没事找事!”傅寒声看见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没说话,低着头往楼上走,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主卧已经被重新装修过,原本的婚床换成了粉色的公主床,墙上挂满了林婉的艺术照。
打开衣柜,我的衣服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林婉各式各样的高定礼服。
梳妆台上,母亲留给我的玉镯也不翼而飞。
“在找这个吗?”
林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腕上正戴着我母亲的玉镯。
4
“寒声看我喜欢,送我当结婚礼物了。”
“是不是啊,寒声?”
傅寒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一个破镯子而已,婉婉喜欢就给她。温芷宁,你别没事找事。”
我浑身发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是温家传承了五代的宝物。
林婉得意地晃了晃手腕,“听见没?现在它是我的了。”
“不管是镯子还是寒声,只要我想要,你都得乖乖让出来。”
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摘下。
还没碰到,她突然尖叫着撞向梳妆台,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傅寒声闻声冲上楼,看见这一幕立刻暴怒:“温芷宁!你又在发什么疯!”
“她抢了我妈的镯子!”我红着眼睛喊。
傅寒声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一个破镯子也值得你动手?看看你把婉婉伤成什么样了!”
我被打得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
林婉趁机扑进傅寒声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寒声,我好怕......芷宁姐刚才说要杀了我......”
没给我辩解的机会,傅寒声叫来管家,“把她丢出去,等明天结婚再让她回来。”
刚被拖下楼,林婉便褪下手腕上的镯子从二楼扔下来。
“芷宁姐,我还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我下意识扑过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玉镯摔在地上,碎成几段。
清脆的碎裂声像一把刀,将我的心劈成两半。
我跪在地上颤抖着捡起碎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哎呀,没接住呢。”林婉嘴角噙着笑。
傅寒声皱眉,“一个镯子而已,碎了就碎了。你赶紧收拾干净,别扎到婉婉的脚。”
我抬头看他,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此刻陌生得可怕。
见我落泪,他神色微动,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哭什么?谁让你非要跟婉婉抢?活该。”
“等你生下我的孩子,就是傅家的大功臣,要什么镯子没有?”
活该。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箭,将我最后一丝希望也射穿。
我小心翼翼地将玉镯碎片包好,转身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失魂落魄走到路上,总感觉路上的人都在打量我。
直到听见“老师”、“勾引”、“骚货”这样的字眼,我的心控制不住猛跳。
手忙脚乱打开手机,看到有人贴出了我高中时被猥亵的那段过往。
即将没了热度的“二手女人”帖子又被翻了出来,污言秽语像毒蛇般缠绕着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
“她高中就勾引老师,视频里骚得不行,现在装什么清纯?”
“听说她爸妈就是被她气死的,这种贱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配图是当年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截图,我的脸被清晰放大,而施暴者的脸却被打了码。
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贱人,我看到你了。”
我浑身发抖,抬头看见十几个举着手机直播的人向我聚拢。
“家人们快看!这就是那个勾引老师的二手女人!”
“长得确实骚,不知道睡一晚多少钱?”
哄笑声中,我的心不断下坠。
——见过这些视频的人除了我只有傅寒声。
再无他人。
直到半小时后,他们终于肯放过我。
颤抖着打开手机,看到林婉发来的消息:
【你推了我一下,寒声就放出你的视频给我报仇,温芷宁,你拿什么和我争。】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复她:【好,你拿去。】
消息发出,我又去机场寄了一个包裹,头也不回地坐上最近一班航班。
隔天婚礼现场,傅寒声上场前收到了我寄的快递。
他得意洋洋,边拆边炫耀:“哥几个看见没,这就叫御妻有术,打了她一巴掌她还得乖乖来给我道歉。”
兄弟脸色难看,欲言又止,“傅哥,你要不......先看看呢......”
他这才低头。
里面只有三件东西,一张流产手术通知,一张火化证明。
还有一个小小的标本盒,里面装着葡萄大小的胚胎。
第2章
5
傅寒声不敢置信地捧着盒子,不停地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温芷宁明明最在意这个孩子了。”
他疯了一样拨打温芷宁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首:“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婚礼现场的音乐已经响起,林婉穿着婚纱在红毯尽头等他。
可傅寒声却像丢了魂一样,死死盯着那个标本盒。
“傅哥,婚礼要开始了......”伴郎小声提醒。
傅寒声猛地站起身,标本盒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婚礼取消!”他红着眼睛吼道,转身就要往外跑。
林婉见状立刻提起裙摆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寒声,你要去哪?这么多宾客都等着呢!”
傅寒声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婉婉,我得去找她......芷宁她......”
“她就是个贱人!”林婉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她故意在今天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破坏我们的婚礼!”
傅寒声愣在原地,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对,你说得对......”他喃喃自语,“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林婉见状松了口气,挽住他的手臂柔声道:“我们先完成婚礼好不好?等结束了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傅寒声木然地点头,任由林婉拉着他走向红毯。
可就在牧师即将宣布他们结为夫妻时,婚礼现场的大屏幕突然亮起。
一段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中,林婉正对着镜头得意地笑:“温芷宁那个蠢货,真以为寒声会娶她?”
“要不是傅家需要个孩子,寒声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傅太太,至于她......呵呵,一个代孕工具罢了。”
视频切换,又出现了傅寒声的声音:“婉婉,你放心,我爱的只有你。等温芷宁生下孩子,我就抱来给你养,到时候让她给我们一家三口做保姆。”
现场一片哗然,宾客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傅寒声脸色铁青,猛地看向林婉:“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慌乱地摇头:“不是我......这不是我说的......”
视频还在继续,这次出现了更劲爆的内容——
林婉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酒店床上翻云覆雨,嘴里还喊着:“傅寒声那个废物,连上床都要吃药,哪有你厉害......”
傅寒声彻底崩溃,一把掐住林婉的脖子:“贱人!你竟敢背叛我!”
场面顿时大乱,宾客们尖叫着四散逃离。
婚礼闹剧的第二天,傅寒声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傅先生,前天您送来的那位小姐流产手术已经完成,请提醒她按时复查。”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傅寒声如遭雷击。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标本盒里的胚胎是真的,温芷宁真的打掉了他们来之不易的孩子。
“不可能......她明明最想要这个孩子......”傅寒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手机捏得咯吱作响。
他立刻驱车赶往医院,却在病房门口被护士拦住。
“病人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傅寒声暴躁地踹翻走廊的椅子,“她刚做完手术能去哪?!把监控调出来!”
监控画面里,温芷宁脸色惨白如纸,扶着墙一步步挪出医院大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镜头中。
傅寒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温芷宁跪在地上捡玉镯碎片的样子——
那时她的眼神就是一片死寂。
“查!给我查她去了哪!”
6
此时的我,已经南半球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
曾经我无比期盼与傅寒声的婚礼,现场的一切都是亲手布置,因此在大屏幕上做些手脚并不是难事。
更没想到林婉这么不经扒。
不过是跟了她三天,就拍下了她与人厮混的场景。
想到婚礼上的混乱,我心口的浊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壁纸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父亲搂着母亲的肩,两人眼角笑出细纹。
而现在,他们变成了两捧冰冷的灰。
泪水失控落下,我抬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完。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接电话!我们谈谈!】
想都不用想,我接着猜到是傅寒声。
还未等我拉黑,紧接着几十个未接来电提示接连弹出。
我索性直接关机,将SIM卡取出折断,扔进垃圾桶。
走出机场,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我深深吸气,感受着胸腔久违的畅快。
当地导游举着牌子在出口处张望,“温小姐?”
“您预订的珊瑚别墅已经准备好了。”
别墅建在悬崖边,落地窗外就是蔚蓝大海。
我赤脚踩在木质露台上,终于放声痛哭。
海浪声掩盖了所有呜咽,就像这座小岛即将埋葬我所有的过去。
傅寒声找到我是一个月后的事。
那天我正在海边捡贝壳,突然听见轮胎碾过砂石的声响。
回头就看见傅寒声从越野车上跳下来,眼底布满血丝。
“芷宁!”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转身就往别墅跑,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手术伤口被扯到,疼得我倒抽冷气。
“你流产了?真的流产了?”
看到我平坦的小腹,他表情逐渐变得扭曲,“那是我们做了七次试管才......”
“我们?”我冷笑打断。
“打促卵针的是我,取卵疼到晕厥的是我,你什么都没干,现在来装什么慈父?”
傅寒声脸色骤变,突然跪在沙滩上:“我知道错了,那些视频不是我放的,是林婉偷了我的电脑......”
“是我识人不清,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的。”
我低头看他,声音平静:“不重要了。”
“把我挂上二手网站的是你,间接气死我父母的是你,现在来演深情给谁看?”
似乎是没想到我连二手网站的事情都知道,傅寒声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海浪拍打着礁石,他的忏悔被淹没在涛声里。
我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顿:“傅寒声,我恨你。”
他红着眼眶拼命摇头,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
“和林婉的婚礼取消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阳光在钻石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我突然想起医院手术灯也是这么亮。
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我仿佛听见未出世孩子的哭声。
摘下左手腕的表,露出内侧狰狞的伤疤。
“晚了。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惩罚,可却要了我父母的命。”
“从你把我挂上网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傅寒声瞳孔骤缩。
这是三周前我割腕留下的痕迹。
当时民宿老板娘及时发现,把我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你......”他颤抖着来摸那道疤,被我侧身避开。
“滚吧,别脏了我的眼。”
7
傅寒声脸色铁青,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摇晃:“我不走!”
“你以为躲到这里就完了?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开我!”
我被他晃得眼前发黑,刚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丝。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我面前。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我的未婚妻。”
我震惊抬头,看见民宿老板的儿子周叙白正冷着脸钳制住傅寒声的手腕。
他是在医院照顾我的心理医生,也是唯一知道我全部遭遇的人。
“未婚妻?”傅寒声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温芷宁,你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他还想再纠缠,可在常年户外运动的周叙白面前显然落了下风,只好悻悻看着我离开。
刚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男人带着哽咽的声音:
“温同学,你真的能放下我吗?”
久违的称呼让我脚步一顿,可始终没有回头。
那个笑着对我说“往前走”的少年早就不见了,如今的傅寒声,是害死我父母的刽子手。
回到别墅,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脱力。
周叙白递来一杯温水,声音温和:“他暂时被我赶走了,但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我没有说话,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疤痕。
刚到这里的前半个月,我每天都会做噩梦。
梦见父母浑身是血地质问我为什么害死他们,梦见傅寒声和林婉站在我的墓碑前嘲笑。
是周叙白每晚给我送来安神的药茶,陪我聊天到天明。
“在想什么?”他蹲下身,与我平视。
我摇摇头,突然问:“周医生,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真有灵魂,你父母现在一定在海边看着你。”
“他们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下去。”
眼泪砸在手背上,我蜷缩在沙发里哭到发抖。
周叙白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耐心。
不知哭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去。
恍惚间感觉有人将我抱起,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
半梦半醒中,我听见周叙白在阳台打电话:
“对,就是那个傅氏集团的傅寒声......”
“非法跟踪、骚扰,还有故意伤害......”
“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周叙白正背对着我站在月光下。
他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第二天清晨,我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开门看见傅寒声站在门外,眼下青黑一片,显然一夜未眠。
“芷宁,我们谈谈。”他声音沙哑,“就五分钟。”
我刚要关门,他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这是你当初设计的婚戒,我从林婉那里拿回来了。”
“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阳光照在戒指内侧刻着的“W&F”上,刺得我眼睛生疼。
曾几何时,我满心欢喜地期待戴上它的那天。
如今只觉得讽刺。
我平静地看着他,“傅寒声,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8
他表情一僵。
“那天网友冲进我家,我爸心脏病发作倒在地上,那些人还在直播拍他的惨状。”
“我妈跳楼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她说:‘女儿,妈妈太疼了’。”
傅寒声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不是的......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我没想过会......”
“滚。”我轻声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跪着向前想抓我的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周叙白拦住。
“傅先生,温小姐现在是我的病人。”
“如果你继续骚扰她,我不介意报警。”
傅寒声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周叙白挡在我身前,声音冷得像冰:
“傅先生,你涉嫌侵犯他人隐私、网络暴力致人死亡,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
傅寒声脸色骤变:“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很快就知道了。”周叙白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警方的立案通知书。
我这才知道,原来周叙白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从我被挂上二手网站开始,到父母惨死,所有证据链都已完整。
傅寒声踉跄后退两步,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芷宁,你听我解释!那些都不是我本意,是林婉她......”
“够了!”我甩开他的手,“你和林婉,一个都跑不掉。”
警笛声由远及近,傅寒声脸色煞白,转身就要跑,却被赶来的警察当场按住。
“傅寒声先生,你涉嫌故意伤害、侵犯隐私、教唆网络暴力致人死亡,请跟我们走一趟。”
看着他被押上警车,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周叙白及时扶住我,轻声道:“结束了。”
我摇摇头,眼泪无声滑落:“不,还有一个人。”
三天后,我在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正好遇见被带来的林婉。
她妆容凌乱,看见我时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温芷宁!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
警察按住她挣扎的身子,她却突然疯了一样大笑。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我告诉你,傅寒声永远都不会爱你!他亲口说过,你就是个倒贴的贱货!”
我平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
那是私家侦探拍到的,林婉和不同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时间跨度长达三年。
“这些已经作为证据提交给警方了。”我轻声道,“你猜,傅寒声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林婉的表情瞬间凝固。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凑近她耳边。
“傅氏集团今早已经被查封了,傅家父母涉嫌偷税漏税、行贿受贿,全部进去了。”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可能......傅家那么大的产业......”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林婉崩溃的尖叫。
9
走出警局,阳光刺得我微微眯起眼。
周叙白站在台阶下等我,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都结束了?”他递给我一杯。
我点点头,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想回家看看。”
一周后,我站在父母墓前,将一束白菊轻轻放下。
墓碑上的照片里,他们笑得慈爱,仿佛还在我身边。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海风拂过,带来远处海浪的声音,像是父母的回应。
“傅寒声和林婉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们可以安息了。”
我蹲下身,用手指描摹着墓碑上的名字,眼泪无声滑落。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和他在一起......”
一只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周叙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他们不会怪你的。”
我仰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像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人。
“周医生,谢谢你。”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芷宁,你愿意让我陪你走完以后的路吗?”
我愣住了,心跳突然加速。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合适,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素戒。
“这不是求婚,只是一个承诺——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没有钻石的炫目,却莫名让人心安。
颤抖着伸出手,任由他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像爱傅寒声那样爱别人了。”我哽咽道。
周叙白擦去我的眼泪:“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离开墓园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恍惚间似乎看见父母站在墓碑旁,微笑着朝我挥手告别。
三个月后,案子开庭审理。
作为受害者,我坐在原告席上,平静地陈述着所有事实。
被告席上的傅寒声憔悴不堪,双眼死死盯着我,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当法官宣判他有期徒刑十年时,他突然崩溃大喊:
“芷宁,我真的知道错了!”
法庭上一片哗声,法警立刻按住他。
我站起身,头也不回走出法庭。
直到坐上车,周叙白才松了口气。
“还好吗?”
我摇摇头,突然笑了:“前所未有的好。”
车子启动,驶向机场。
“真的决定去非洲了?”
“嗯,无国界医生组织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一年后,非洲某难民营。
我正在给一个当地孩子包扎伤口,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
“周医生回来了!”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帐篷帘子被掀开,周叙白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眼眶发热。
这一年来,我们辗转于各个战乱地区,救死扶伤。
虽然艰苦,但每一天都无比充实。
晚上,我们坐在营地外的空地上看星星。
周叙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一年前的今天,我给了你一个承诺。”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现在,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承诺?”
星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我愿意。”
戒指套上手指的瞬间,远处突然升起烟花。
整个营地的医生护士都跑出来欢呼,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周叙白要求婚。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他低头吻住我的唇。
“芷宁,我们会幸福的。”
我靠在他怀里,仰望着满天繁星。
父母去世后,我以为自己会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是周叙白一点一点拼凑起我破碎的心,教会我重新去爱。
如今在世界的另一端,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