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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我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开了免提。
“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旭惨白的脸上。
电话接通了。
“王律师。”
“喂，小许，怎么了？”一个沉稳的男声通过音响传遍大厅。
我看着林旭，看着他眼中刚刚闪过的得意，被此刻的惊慌彻底取代。
“王律师，关于林旭婚内转移财产的案子，证据我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提起诉讼。”
“婚内转移财产？！”
“起诉？！”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传来，林旭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身边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刚刚还指责我的嘴脸，此刻写满了震惊与八卦。
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矛头却换了方向。
我爸也愣住了，那双瞪着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他下意识地想冲上来抢我的手机，却被我妈死死拉住。
我妈看着我，眼神复杂，不再躲闪。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连接上投影线。
巨幕上，是我的手机主屏幕。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旭。
“你不是说，你升职的奖金，都好好地存在我们的共同账户里吗？”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庆祝项目成功的六十万奖金，是打进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以你妹妹林薇身份证开的账户里？”
林旭瞳孔地震。
人群里，他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妹妹林薇，发出一声尖叫。
“你......你胡说！”
我没理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张银行流水单的照片，被放大到占据了整面墙。
转账日期，金额，账户名，清清楚楚。
那是我昨晚熬了一夜，用他落在家的旧电脑，恢复出来的登录记录。
“你凭什么查我哥的隐私！这是犯法的！”林薇拨开人群冲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林旭也立刻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委屈的表情。
“老婆，你听我解释！那笔钱我是借给薇薇周转的，她做生意缺钱！我怕你担心，才没跟你说！”
“对！就是我哥借我的！是借的！”林薇立刻附和，挺直了腰杆，“嫂子，你就算跟我哥吵架，也不能这么污蔑我们啊！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冷笑着，切换了下一张投屏图片。
还是那张流水单，只是我将一个角落无限放大。
一行备注小字，清晰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
“是吗？”
“那借钱给你妹妹周转，需要在备注里写上——”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念给全场的人听。
“‘薇薇新房首付’吗？”
全场哗然。
林薇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精彩纷呈。
林旭彻底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我拿起话筒，对着镜头，也对着面如死灰的林旭。
“别急。”
“这才哪到哪。”
我的手指，在那个名为“林旭的惊喜”的文件夹上，轻轻一点。
“好戏，才刚刚开始。”
6
“啊——”
一声尖叫划破死寂，不是林薇，而是从门口传来。
我那养尊处优的婆婆，此刻正由我公公扶着，指着巨幕，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来了。
来得正好。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拨开人群冲了进来，看都没看她那瘫软的儿子，径直冲向我。
“你这个毒妇！你安的什么心！”
“我儿子给他亲妹妹买个房怎么了？天经地义！我们林家的钱，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外人。
这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全场彻底炸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看热闹，那此刻，所有投向林家的目光，都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唾弃。
“我们林家的钱，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我儿子防着你，那是他聪明！”
婆婆的声音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
她彻底点燃了现场。
林旭的同事们，那些曾经的“兄弟”，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人人避之的垃圾。
“你......你......”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婆婆，一口气堵在胸口，涨得满脸通红。
我妈死死拉住他，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我，那眼神里，再没有了半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我没理会他们的叫骂。
任由我婆婆那番“高论”在空气中发酵，成为钉死他们一家人的棺材钉。
我只是重新拿起了话筒。
“防着我？”
我的声音很轻，却通过音响，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看向我那“聪明”的婆婆。
“防着我用我们夫妻的共同存款，给你女儿的信用卡还了三年账单吗？”
话音未落，我手指轻点。
巨幕上的银行流水，瞬间切换成一份密密麻麻的表格。
每一行，都记录着林薇一张信用卡的消费。
香奈儿的包，卡地亚的手镯，La Mer的护肤品......
消费日期，金额，商品。
以及，林旭用我们联名账户的还款记录。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最下方，那个红色的总金额，数字大到触目惊心。
“啊——！你胡说！你污蔑我！”
林薇瘫坐在地，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蛇，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高跟鞋的声音，在大厅里敲出死亡的节拍。
我蹲下身子，看着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此刻却涕泪横流的脸。
“别急。”
“这才哪到哪。”
我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笑了。
“你哥说，家庭群里发红包，是手滑才把我排除了。”
“那你再看看这个，是不是也手滑了？”
我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点亮了手机屏幕。
这一次，巨幕上出现的，是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绿色软件界面。
7
是林旭和林薇的私聊界面。
就在那个所谓“手滑”的家庭红包之后，紧跟着的，是一个刺目的红色转账。
转账金额——
“52000”。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声瞬间炸开。
林薇的血色，一寸寸从脸上褪尽。
这还没完。
转账下面，跟着一条语音。
我按了播放。
下一秒，林旭那宠溺到令人作呕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傻丫头，群里那是做给你嫂子看的，大头当然要单独给我家的宝贝妹妹。”
“新房子喜欢什么家具，随便买，哥给你报销。”
语音结束。
全场死寂。
之前还帮着林旭说话的那几个同事，此刻一个个都像被扼住了喉咙，脸憋得通红，尴尬地将头埋进了胸口。
我婆婆那尖锐的哭骂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嘴巴张了又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那张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脸，此刻只剩下茫然和震惊。
我爸走到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眼神里，是心疼，是愧疚，更是滔天的愤怒。
而林旭，那尊风化的石像，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像一条丧家之犬，只想抓住我的裙角。
“然然！然然我错了！”
“我......我只是太心疼我妹妹了，我怕她受委屈......我钱都给你！我以后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别离婚好不好？然然！”
他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样子。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一脚踢开。
“晚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从你把我当傻子，当外人，联合你全家算计我的那一刻起。”
“我们就完了。”
他瘫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我婆婆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我，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撒泼。
“你这个......你......”
我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转身，面向台下，拿起话筒。
“各位，抱歉，家丑本不该外扬。”
“但今天，我必须给大家，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前排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那是我的律师，王律。
我对他微微点头。
“林先生婚内将夫妻共同财产，以‘赠予’的形式，无偿转让给其妹妹林薇，用于购买不动产，并长期为其偿还信用卡账单，总金额高达七位数。”
“其行为，已经严重构成了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王律站起身，声音清晰而有力。
“根据法律规定，对于恶意转移财产的一方，在分割财产时，可以少分或者不分。”
“另外，”他顿了顿，看向面如死灰的林家三口。
“我们有理由怀疑，林薇小姐明知资金来源，仍旧接受赠予的行为，涉嫌与林旭先生恶意串通，损害另一方合法权益。对此，我们将保留追究其连带责任的权利，并要求其全额返还所有非法所得。”
“什么？”
我那一直养尊处优的婆婆，终于听懂了。
她不是怕儿子离婚，她是怕儿子净身出户，怕女儿要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她猛地冲向我，面目狰狞。
“你敢！那是我儿子的钱！是我们林家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走！你这个贱人！”
我冷眼看着她扑过来。
下一秒，两个会场的保安，一左一右，将她死死架住。
我爸妈，也牢牢地护在了我的身前。
8
我不再看他们一家人的丑态，转向我的律师。
“王律。”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破了现场凝滞的空气。
“所有证据，即刻提交法院。”
“申请财产保全。”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旭那个一直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铁青的领导，终于动了。
他姓张，是林旭的直属上司。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已经瘫软如泥的林旭面前。
他弯下腰，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清了几个关键词。
“林旭。”
“公司需要你，针对那笔‘项目奖金’的流向和合规性问题，接受内部调查。”
项目奖金。
我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那根本不是什么奖金。
那是我顶着孕吐，帮他核对项目数据时，无意中发现的一笔假账。
一笔他借着项目名义，侵吞的公款。
林旭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说，我的揭发是把他推下悬崖。
那张总的这几句话，就是砍断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在坠落的途中，再被凌迟了一遍。
“不......不是的......张总，不是......”
他想解释，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家，彻底乱了套。
我婆婆那尖锐的哭嚎，终于变了调。
从撒泼的愤怒，变成了真正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好像想冲向张总，又好像想去撕扯自己的儿子，最后只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捶打着地板，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作孽啊！”
而林薇，那个一直被捧在手心的公主，在听到“调查”、“公款”这些字眼后，眼睛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现场的骚乱，达到了顶点。
我爸妈一左一右，护住了我。
我爸高大的身影，为我隔绝了所有的混乱和丑陋。
他走到同样呆若木鸡的林旭父亲面前，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老林。”
“我女儿当初下嫁到你们家，不是来给你们家扶贫的。”
“有什么话，法庭上说。”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一眼，转身拉住我的手。
“然然，我们回家。”
我挽着我爸妈的手臂，在全场或同情，或震惊，或鄙夷的复杂目光中，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让我以为是归宿，却最终让我窒息的地方。
没有回头。
我甚至没有再多看林旭一眼。
直到走到宴会厅门口，明亮的灯光和门外透进来的天光交汇。
我才停下脚步。
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
满地狼藉，人心惶惶。
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傻子的林旭。
乱成一团，丑态百出的林家人。
这一眼，我看清了他们的结局。
也看清了我自己的新生。
我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将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改成了——
“红包刺客与扶弟魔之家”。
然后，点击，退出群聊。
删除。
外面的阳光，刺眼得有些不真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香水和食物混合的油腻味道，只有阳光和植物的清香。
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口十几年的巨石。
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是王律发来的消息。
“保全申请已提交，他名下所有账户已被冻结。”
我笑了。
这是我这几年来，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
9
第二天，收到了王律师的电话。
“陈小姐，林旭因职务侵占，公司已经正式提起诉讼，人已经被带走了。”
“另外，林家那套婚房，今天挂牌了，中介说他们要得很急。”
我“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看向窗外。
离婚官司几乎没有波澜。
法庭上，林旭穿着看守所的灰色制服，头发被剃成了板寸，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他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提交的那些婚内财产转移证据，每一笔都清晰得让他无从辩驳。
法官落锤。
我分得婚内财产的三分之二。
走出法院，我爸妈在门口等我。
我妈红着眼圈，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用力抱了抱我。
我爸拍着我的背，声音沉闷。
“然然，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接通后，那头传来我前婆婆尖锐又熟悉的哭嚎。
“陈然！你这个丧门星！你把我们家都毁了！”
“你毁了我儿子！现在连他妹妹的婚事都被你搅黄了！”
“你满意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全家逼死才甘心！”
我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她的咒骂从林旭的前途，骂到林薇的婚事，最后开始哭诉他们家现在有多惨，房子卖了都还不清债。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带着试探的呜咽。
“然然......我们好歹做过一家人......你把钱还给我们，让你张总高抬贵手，放小旭一马，好不好？”
“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儿子侵吞公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自己的前途？”
“林薇拿着我的钱去讨好她未婚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是气急败坏的尖叫。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
我直接挂断，拉黑。
然后，将林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一个个拖进黑名单。
世界，清净了。
我用分到的钱，在市中心给自己买了一套大平层，落地窗外就是江景。
又去4S店，给我爸提了一辆他念叨了很久，却一直不舍得买的车。
交车那天，我爸坐在驾驶座上，手在方向盘上摸了又摸，眼圈是红的。
我妈坐在后座，低声啜泣。
“然然，是爸妈不好，当初没拦着你。”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笑了。
不到半年，我就因为一个出色的项目方案，被业内一家顶尖的猎头公司看中。
跳槽，升职，加薪。
薪水翻了一番。
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还不完的贷款，算计不完的开销，和无休止的家庭纷争。
只有工作，旅行，健身，和朋友聚会。
10
一年后。
我在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边处理邮件。
阳光很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我抬起头。
是林旭。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卖工作服，身形佝偻，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奔波劳碌的沧桑。
手里提着一份外卖，正四处张望着找门牌号。
时间在他身上，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刀刀刻下了落魄。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
隔着一层光洁明亮的玻璃，他的动作僵住了。
眼神复杂，混杂着震惊、悔恨、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祈求。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提着外卖，犹豫着想朝咖啡馆门口走过来。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朝他的方向，轻轻举了举。
嘴角扯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弧度。
然后，我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比他那张脸有趣多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
也隔着一个，他亲手打碎，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周律师”三个字。
我按下接听键，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亲爱的，我到楼下了，今晚想吃什么？”
他阳光开朗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驱散了最后那一丝因为看见林旭而泛起的阴霾。
周寻，我新交的男朋友，一个同样优秀，且无比尊重我的律师。
我们在一场商业论坛上认识，他风趣、自信，眼里有光。
和他在一起，我不用再计算开销，不用再费心猜忌，更不用去处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纷争。
一切都是轻松的，平等的，被爱着的。
我看着窗外林旭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笑了。
“想吃你做的，什么都好。”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半小时后到家，给你做糖醋排骨。”
挂了电话，我再没看窗外一眼。
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旭选择了算计和背叛，那身洗到褪色的工作服，就是他的代价。
而我，选择了及时止损。
奔向了属于我的，阳光灿烂的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