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长安城,寒风裹挟着枯叶掠过青石板路。唐槐站在布庄门前,望着满地狼藉的绸缎,脸色苍白如纸。三天前,她刚进的一批蜀锦被人故意毁坏,染缸里的靛青泼洒在雪白的绸缎上,蜿蜒的墨痕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唐老板,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对面"云锦阁"的掌柜王仲山拄着乌木拐杖,三角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听说你拿次品充好,坑骗买家?"周围几个小商贩跟着起哄,平日里和唐槐有生意往来的店家却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唐槐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这是王仲山的报复——半个月前,她拒绝了对方低价收购布料的提议,断了他以次充好的财路。"王掌柜血口喷人!"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这批蜀锦的进货单和质检文书都在,若有假,我甘愿关店谢罪。"
"文书能作数?"王仲山冷笑一声,"你一个从青楼出来的,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话音未落,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王掌柜这话说得可就不妥了。"
苏砚卿拨开人群,月白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口樟木箱。"唐老板的货,我苏家上个月刚进了二十匹。"他打开木箱,露出里面色泽鲜亮的蜀锦,"若真是次品,苏某愿意自毁商誉,从此退出商界。"
王仲山脸色骤变:"苏公子莫要被这女人骗了!"苏砚卿却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份契约,上面盖着蜀地织造坊的红印:"我与唐老板的交易,全程有长安商会的见证人。倒是王掌柜,近日在黑市低价抛售残次品的事,不知商会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王仲山额角青筋暴起,他没想到苏砚卿会突然插手。苏砚卿出身苏州首富之家,又与安澜侯府有些交情,岂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你......你别多管闲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路见不平,自然要管。"苏砚卿走到唐槐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已让人去请商会的人,稍后他们会查验货物。"唐槐望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关切,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自从那晚雨中一别,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半个时辰后,商会的查验结果出炉:唐槐的蜀锦质地精良,并无瑕疵。王仲山被当场带走,接受商会的处罚。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唐槐望着正在帮忙收拾残局的苏砚卿,轻声道:"多谢苏公子。"
苏砚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不过是做生意的规矩罢了。"他将最后一匹绸缎叠好,"唐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难免招人眼红。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告知商会。"
唐槐看着他疏离的态度,突然想起曾经那个总爱与她探讨生意经的苏公子。那时他的眼神里有光,如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苏公子......"她欲言又止。
"不必说了。"苏砚卿打断她,"唐老板是聪明人,有些话,还是不说破的好。"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巷口。
夜幕降临时,周柏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狼藉,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是谁干的?我现在就去......"唐槐拦住他,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听到苏砚卿的名字时,周柏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为什么帮你?"
"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唐槐轻声说,"就像当年你帮我脱离贱籍一样。"她伸手抚平周柏眉间的褶皱,"侯爷,你知道的,我的心从未变过。"
周柏将她拥入怀中,闷闷地说:"我只是担心......"唐槐笑着摇头:"你忘了吗?我唐槐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别人的怜悯。"她靠在周柏肩头,望着窗外的月光,"不过,这次确实要谢谢苏公子。"
与此同时,苏砚卿坐在苏家老宅的书房里,望着案头那串早已干枯的糖葫芦发呆。那是他让人从旧物堆里翻出来的,山楂早已发黑,竹签却还泛着淡淡光泽。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他轻叹一声,将糖葫芦收进檀木匣。
从那以后,苏砚卿依旧会出席商会的活动,但再也没单独去过唐槐的布庄。偶尔在街头偶遇,也只是点头致意。他将那份年少时的心动,连同记忆里的糖葫芦,一起锁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而唐槐的布庄,在周柏的暗中照拂和她自己的经营下,渐渐成了长安城最有名的绸缎庄。
时光流转,苏州城里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有人记得那个挺身而出的苏公子,有人谈论着传奇般的唐老板,却无人知晓,在那些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曾藏着怎样一份隐忍而深沉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