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老宅的青铜门环在夜风中轻响,老管家福伯踩着青石板快步穿过三重院落。他手里捧着的建盏里,君山银针已经续了三次水。
"老爷。"福伯在紫檀屏风前躬身,"翡翠园那边传来消息,少爷他......"老人忽然哽住,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起水光,"自小姐走后,老奴还是头一回见少爷这样笑。"
太师椅上的墨老爷子手一抖,茶盖碰出清脆声响。他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狰狞的弹痕伤疤——那是二十年前为救儿子留下的。
"当真?"老人声音沙哑。
"千真万确。"福伯从怀中取出手机,屏幕上墨临渊正弯腰给林微系鞋带,侧脸线条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少爷今早亲自下厨,还让人把西厢房的钢琴搬出来了,说是少夫人小时候爱听。"
墨老爷子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福伯慌忙去拍他的背,却摸到一把嶙峋瘦骨。
"给临渊打电话。"老人擦掉嘴角茶渍,"就说我这把老骨头要见孙媳妇。"
当夜,墨临渊站在翡翠园露台接电话时,林微正巧抱着枕头路过。她听见他对着手机说"不行"时,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爷爷想见你。"挂断电话,墨临渊转身的瞬间已经换上温和表情,但林微还是捕捉到了他绷紧的下颌线。
林微把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了些:"你不想我去?"
月光下,墨临渊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重阴影。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惊人:"母亲也在墨家老宅。"他的呼吸突然凝滞,指尖无意识地掐进她腰间的软肉,"自从小妹走后...她就再也不是从前的母亲了。每个角落都有她的眼睛,连佛堂的香灰都要按克称重。"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年前我离开时,她在我行李箱夹层放了张符——不是保平安的,是往生咒。"
次日清晨,林微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黑色迈巴赫驶入老宅大门时,十八名黑衣保镖在甬道两侧垂首而立。林微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有不自然的隆起——这些人配了枪。
"别怕。"墨临渊捏了捏她的手指,自己却绷紧了肩线。林微这才发现,踏入老宅后的每一秒,他都在本能地戒备。
花厅里药香缭绕,墨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膝头盖着褪色的军毯。老人浑浊的目光在看到林微腕间的白玉镯时骤然亮起——那是墨家传给长媳的信物。
"好孩子。"老爷子伸手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佛珠,"临渊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林微刚要回答,花厅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墨夫人一袭素白旗袍站在那里,脚边是摔碎的青瓷碗,汤药正顺着地缝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妈。"墨临渊侧身挡住林微,语气恭敬却带着警告。
墨夫人没应声。她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林微的肩膀,最后停在那个白玉镯上:"这镯子......"她突然诡异一笑,"上一个戴它的人,死的时候骨头都找不全。"
花厅瞬间死寂。墨老爷子重重拍案:"够了!"
"临渊。"墨夫人恍若未闻,从侍女手中接过新茶盏,"你父亲当年也是带着新婚妻子来见家长,后来......"她将茶盏递给林微,指甲在杯沿叩出三声轻响,"你知道的。"
林微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这个动作与林晚下药时一模一样!
墨临渊突然夺过茶盏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时,眼底翻涌着林微从未见过的暴戾:"母亲,适可而止。"
午宴像场精心编排的默剧。当墨夫人第三次用银筷敲击骨碟时,林微发现所有下人都停止了动作。这种诡异的控制欲让她想起林晚——她们连整理餐巾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临渊。"墨老爷子突然开口,"墨北回国了。"
墨临渊筷子一顿。林微敏锐地注意到,坐在末席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军官猛地挺直了背脊。
"你身边该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老爷子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微,"尤其是现在。"
离席时,林微在回廊拐角被墨北拦住。这个被称为"墨家影子"的男人递来一个牛皮纸袋:"三年前M国任务报告。"他声音压得极低,"少爷的PTSD发作时,一直喊您的名字。"
林微刚要接过,纸袋却被突然出现的墨临渊夺走。他单手将报告捏成团,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林微手腕:"我们该走了。"
返程车上,林微终于忍不住问:"三年前你出国,是出任务了?"
墨临渊望着窗外飞逝的梧桐树,"嗯,任务保密。"
"我不惧死亡,主动寻求危险任务,医生说我有自毁倾向。"他声音平静得像说别人的事,"有一枪本该打中心脏,但扣动扳机时......"他转头看林微,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我忽然想起你说要等我回来吃长寿面。"
林微的眼泪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早墨老爷子执意要派墨北跟着——那不是保护,是监视。墨家父子两代人都折在任务里,老人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孙子。
翡翠园门前,墨临渊突然将脸埋进她肩窝:"微微,别怕我。"他声音发颤,"我本不想让你知道。"
林微捧起他的脸。夕阳将他的瞳孔照得近乎透明,她在那里面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墨临渊。"她吻他颤抖的眼睫,"我们一起下地狱。"
夜色渐深时,墨北在监控室调出老宅的实时画面。屏幕里墨夫人正在佛堂焚香,香炉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墨父搂着穿白裙的女子,女子腕间赫然是那个白玉镯,而她的脸,与林微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