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墨临渊的来电显示打破了死寂般的对峙。墨母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听筒中炸开:"你必须救林晚!她爱了你二十几年,这是墨家欠她的!你们欠她的!"

林微的心脏骤然紧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墨母对林晚的执念,竟已病态至此?

"用林微去换!"墨母的尖叫几乎刺穿耳膜,"要不是她搅黄订婚宴,林晚早就是墨家儿媳了!她是我唯一认可的儿媳妇!林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当没我这个母亲!"

空气瞬间凝结成冰。

林父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几个陌生面孔的保镖立刻向林微逼近。林微眼中寒光乍现——原来她的"好父亲"早已布下杀局。

当第一只粗粝的手掌搭上她肩膀时,林微骤然暴起。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壮汉沉重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墨临渊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这样狠厉的林微。

第二人扑来时,林微侧身闪避,手肘如刀精准击中对方咽喉。但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看来今天是非要置我于死地...林微边想边向门口疾退,却听见门锁"咔嗒"一声无情落下。

"我带她去。"墨临渊一脚踹开钳制林微的保镖,声音里压抑着暴怒。

林微仰头看他,眼中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墨临渊,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不能找到我哥哥。"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刺鼻的柴油味席卷而来,林晚突然从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后跌跌撞撞地冲出。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像只被暴风雨摧残的蝴蝶般扑进墨临渊怀里。

"临渊哥哥!"她颤抖的哭喊撕破了凝重的空气,十指死死攥住墨临渊的西装后襟,精心修剪的指甲透过衣料在他背上留下月牙形的凹痕。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深渊。

林微站在原地,海风扬起她散落的发丝。她看着墨临渊条件反射般环住林晚的肩膀,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拍对方颤抖的背脊——这个动作如此娴熟,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一种陌生的刺痛感从心口蔓延开来,不是尖锐的疼痛,而是像海水慢慢渗入伤口般绵长而钝重的酸楚。

海风卷着细沙扑打在脸上,林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默默转开了视线。

阴影处,绑匪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再不过来,我就开枪。"

墨临渊的手掌刚贴上林晚的肩膀,准备将她推向身后的保镖,另一只手已经本能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衬衫传来,可他的视线却死死锁在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林微已经迈出了脚步。

她的背影在惨白的探照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海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狰狞的疤痕。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那么决绝,仿佛不是走向穷凶极恶的绑匪,而是走向命定的终局。

恍惚间,墨临渊仿佛看见十八岁的林微站在樱花树下,笑着朝他挥手。那时的阳光穿过花瓣,在她发间洒下细碎的金芒。而现在,她的身影正被仓库投下的阴影一寸寸吞噬。

"哥哥...你在哪里?"林微的唇瓣轻轻开合,这句无人听见的低语消散在海风里。她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刀片——这是最后的后手了。

"林微!"

墨临渊的嘶吼被狂风扯得支离破碎。他猛地挣开林晚的纠缠,却看见林微在踏入仓库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再没有往日看他时的温度。

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关闭的闷响,像一记丧钟敲在墨临渊心上。

铁锈味充斥着鼻腔。林微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吊在横梁上,脚尖勉强点地,身体在虚空中徒劳地寻找支点。几个壮汉围着她发出下流的笑声:"这妞真带劲,胸够大。"

绑匪头目用匕首挑起她下巴:"买家特别交代,要让你生不如死。"

"拿开你的脏手!"林微怒斥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血腥味瞬间在口腔蔓延。

"他们出多少?我付双倍。"她啐出一口血沫。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头目狞笑着挥手,皮鞭撕裂空气的尖啸在仓库回荡,"买家要你皮开肉裂。"

当粗糙的手掌撕开她染血的衣领时,林微突然挣脱绳索,闪电般抽出绑匪腰间的枪。"砰!砰!砰!"三具躯体接连倒地。

头目反手夺枪,冰冷的枪管抵住她太阳穴:"买家本来只要活口,现在你杀了我兄弟..."

墨临渊踹开铁门的巨响震彻仓库,正看见这致命一幕。

"放了她。"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任何条件。"

绑匪的手机突然响起:"林微在你手上?我加一千万,立刻处决。"头目狂笑:"看来有人急着要你死。"

墨临渊甩出的匕首扎进绑匪手背时,指间漏出的激光红点已锁定对方眉心。三处狙击点几乎同时开火,远程狙击步枪弹头穿过第一人的胸腔后余势未减,将后方两人串成血葫芦。剩下四声枪响精准点爆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头颅,最后那名被匕首钉住手掌的绑匪,正捂着断腕惨叫,却成了唯一的活口。

血泊中,墨临渊颤抖着解开她脚上绳索。林微染血的手指抚上他紧绷的面颊,气若游丝却字字诛心:"现在...我还你一条命...我们两清了。"

墨临渊抱起林微时,她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具尸体,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血染红了他的衬衫,黏腻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他又伤了她一次。

他恨不能那些鞭子全抽在自己身上。

"回家。"他嗓音嘶哑,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微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仿佛所有的愤怒、失望、疼痛,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只剩下灰烬般的疲惫。

——

车内的沉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两人之间最后的温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回响,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着那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墨临渊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出青白的痕迹,仿佛要将这金属物件捏碎在掌心里。他喉结滚动,那些在舌尖辗转了千万遍的话语最终都化作无声的煎熬。后视镜里,他看见林微苍白的侧脸映在车窗上,像一弯随时会消散的月光。

"疼吗?"

这句话在寂静中显得如此突兀。墨临渊自己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微的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始终望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后退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在夜色里。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走马灯,那些绚丽的画面转瞬即逝,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虚假的温存。

墨临渊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控诉都让他心惊,因为它意味着——她终于,彻底地,对他死心了。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可墨临渊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伸手想调高温度,却在抬手时碰倒了放在中间的保温杯。杯盖弹开,热水溅在他的西装裤上,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微身上,看着她微微蹙眉,看着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又在半路收回了动作。

这个细微的举动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从前,她总是第一个发现他需要什么的人。

她以为自己会恨他。恨他的犹豫,恨他的妥协,恨他明明可以早点救她,却还是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她终于不再对他抱有期待了。

——

回到别墅后,墨临渊亲自替她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疼吗?"他低声问。

林微轻轻摇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看他。

"林微……"他嗓音发紧,想伸手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

"墨临渊。"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薄刃,精准地刺进他的心脏,"我们两清了。"

他浑身一僵。

"你说我杀了你妹妹,我今天也拿命换了你的女人。"她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所以,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墨临渊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冻得他血液凝固。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