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那句“贾家的钱!老子赔!”裹挟着滔天的屈辱,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老狼最后一声凄厉嗥叫,回荡在死寂的四合院里。
他再顾不上什么体统威仪,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被刘海中搀扶着,逃离了这片将他半辈子脸面,扒得精光的风暴中心。
身后,搪瓷茶缸的碎片和泡烂的枸杞,还在地上闪着寒碜的光。
闫富贵面无人色,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贾张氏也被易中海那声,濒死般的嘶吼给震住了片刻,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点本能的惊惧,
只是那肥厚的嘴唇,依旧神经质地蠕动着,似乎在酝酿下一波更恶毒的咒骂。
秦淮茹死死咬着下唇,攥着棒梗胳膊的手,掐得孩子都忍不住喊痛,
可她浑然不觉,身体抖得像深秋最后一片枯叶,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冰得她五脏六腑都麻木了。
完了……全完了,傻柱的饭盒飞了,捐款还要退?易中海他……他家也得罪的死死的了……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巨大的转折带来的冲击波,尚未平息之际。
“慢着——!”
又是那熟悉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磨砂纸般的粗粝质感,精准地卡在每个人,最敏感的神经上,如同钢丝绷断前最后的颤音!
易中海正由刘海中半搀半拽着,眼看就要迈出中院的月亮门,背影猛地一滞!
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扯住!刚刚还盘算着溜号的邻居们,脖子仿佛装了弹簧:“嗖”一下又齐齐转了过去!
又是他!何雨柱!
他就那么站在院子中央,灯光将他拉出一个,笔直挺立的长影,如同一柄刚刚劈开混沌的开刃利剑,锋芒毕露。
脸上刚才那股“看功德箱掏钱”的痞气,讥诮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淀下来的、带着某种审判意味的肃杀。
易中海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扭转,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他那张,已经褪尽血色、残留着屈辱和暴怒灰烬的老脸。
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阴鸷形容,那是一种濒临爆发的、混合了火山熔岩,和万年寒冰的怨毒,死死地钉在傻柱身上。
刘海中和闫富贵更是如临大敌,仿佛面对的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傻柱对这三道吃人般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甚至慢条斯理地往前踱了一步,这一步踏出,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所有人紧绷的心弦上。
“一大爷,稍安勿躁。”傻柱的声音低沉平缓,没了之前的刻意拔高,却更显穿透力,清楚地送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节奏的威压:
“院里的小账小闹,刚被您老那一声‘赔钱’给暂时了了,很好。”
他话锋骤然一转,眼神如同凝聚的寒星,直刺易中海的心窝:“不过……”
他微微拖长了音调,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深切悲凉,和滔天怒火的复杂神情。
“我何雨柱的家里头,还有点更大的陈年老账,压在我何雨柱脊梁骨上,都快压弯了十几年了!
今天借着全院长辈都在,街坊邻里当面,想请一大爷您……给我解解惑!”
易中海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陈年老账?
家里头?难道……
他下意识地就想厉声呵斥打断,想用最后的权威碾压过去!可傻柱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傻柱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沉重的、揭开疮疤的痛楚:“其实我就想问您一件事!一件关于我那该死的爹何大清的事!”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易中海的神经上!
“当初!他为了个姓白的寡妇!卷了家里的细软,撂下我们兄妹两个,头也不回地滚去了保定城!”
傻柱的声音带着切齿的恨意,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我何雨柱当年才十六!雨水我妹子九岁才不到十岁!
我们两个半大孩子!在这么个院子里!我依稀记得当年那可是天寒地冻!饥一顿饱一顿啊!
要不是有厂里给点学徒工的活路,要不是靠着后院聋老太太家给个窝头,一大爷家分口汤水,我们兄妹俩,早就饿死在那个冬天了!”
他猛地盯住易中海那张,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抽搐的老脸,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棱砸过去:
“我们兄妹这些年!其实街坊们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有杆秤!
都说是我傻柱命硬!是我傻柱够横!撑起了这个差点就家破人亡的穷窝!可这撑起我们兄妹活命的,只有街坊们那点杯水车薪的‘仁义’吗?”
傻柱的声音陡然转为一种,锐利到极致的质问,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易中海:“一大爷!您老德高望重!在这院里住了一辈子!
四合院没有事儿,能瞒过您的耳朵眼睛!我今儿就当着所有街坊邻里的面!问您一句话——”
他猛地踏前一大步!距离易中海不到三尺!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穿透易中海的瞳孔!
“自打我爹何大清拍拍屁股,滚蛋去了保定城!到今儿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何大清....
是不是真的彻头彻尾狼心狗肺猪油蒙了心!铁了心肠!再也不认我们这对亲生的儿女了?”
“是不是真的一丁点儿的——关心!惦记!都没有?”
“是不是真的一丁点儿的——信件!问候!都没有?”
“是不是真的连一毛钱!一张粮票!都舍不得寄回来!
他就眼睁睁看着他的亲骨肉!在这四九城的寒冬里自生自灭?”
连续如同暴风骤雨般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每一个“是不是”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易中海的胸口!砸得他气血翻涌,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