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两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幽蓝光芒,在淡金骸骨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如同深埋地底的星辰在无尽岁月后重新燃起最后一丝余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凌尘伸出的右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枚布满裂纹的古戒仅有毫厘之遥。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威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从那两点幽蓝光芒中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死寂的密室!
这意念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俯瞰万古、洞穿灵魂的审视力量!凌尘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剥开,所有秘密、所有伤痛、所有挣扎,在这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狠狠压在他的脊背上,让他几乎窒息,本就重伤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骨骼在重压下咔咔作响!
“谁?!”赤红虚影在气海中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赤红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抗这股恐怖的意念冲击,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被压制下去。
“残…魂…意念…骸骨…主…残留…”湛蓝虚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敬畏?深蓝光晕竭力收缩,护住凌尘识海核心,传递出极致的警惕。
那两点幽蓝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极其微弱,却牢牢锁定在凌尘身上。一个宏大、古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浓浓疲惫与一丝惊疑的声音,直接在凌尘的识海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着他的灵魂:
“镇…魔…戒…印?”
声音的源头,并非骸骨本身,而是…它指骨上那枚布满裂纹的古戒!
随着这声音响起,那枚戒指表面的裂纹也微微亮起一丝极其黯淡的幽蓝光泽,与骸骨眼窝中的光芒同源共鸣!凌尘怀中的古戒,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幽光大盛,传递出强烈的共鸣与一种孺慕般的哀伤意念!
镇魔戒印?指的就是这两枚戒指?
凌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强忍着灵魂的颤栗和身体的剧痛,嘶哑地回应:“是…是我怀中的…戒指?”
幽蓝光芒再次闪烁,那宏大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后的了然,以及更深的疲惫:
“原来…如此…后世…传承者…竟…孱弱…至此…”
孱弱?凌尘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在这等存在面前,他确实如同蝼蚁。
“戒印…共鸣…你…引动了…外界的…孽畜?”古老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冰冷。显然,外界凶物破封的恐怖波动和凌尘左臂内那暴动的、同源的暗红煞气,都没能逃过它的感知。
“是…晚辈…为求生路…不得已…”凌尘艰难地开口,左臂的反噬在骸骨威压和这意念的注视下,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一丝,但依旧传来钻心的剧痛,皮肤下暗红的煞气如同困兽般疯狂蠕动。
“哼…饮鸩止渴…不自量力…”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斥责,但随即,那审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凌尘的左臂,落在他气海中那两道虚影之上,尤其是那道深蓝光晕。声音中首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玄…冥…冰魄…本源?还有…赤…炎…雷煞?竟…同存…一体…九狱…镇魔…功…残篇?”
它竟然一眼看穿了赤魂和蓝魂的本质!甚至点出了九狱镇魔功!
“前辈…慧眼…”凌尘心中剧震,不敢有丝毫隐瞒。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遮掩都是徒劳。
“难怪…能引动…戒印共鸣…更…能暂时…承受…那孽畜…一丝…污秽本源…” 古老的声音似乎沉吟了片刻,那两点幽蓝光芒微微转向凌尘怀中灼热的古戒,声音中的疲惫更重,却多了一丝决断:“后世…传承者…吾乃…此‘镇渊座’…最后…镇守之魂…亦是…你怀中…‘玄冥戒’…上一任…戒主…残念…”
镇渊座?玄冥戒?上一任戒主残念?
信息如同惊雷在凌尘识海中炸开!这巨大的金属基座名为镇渊座?自己怀中的古戒叫做玄冥戒?而这具淡金骸骨的主人,竟是玄冥戒的上一任主人!他并非闯入者,而是此地真正的…镇守者!
“吾…以身…魂…为祭…引动…镇渊座…本源…配合…‘九幽镇魔链’…方将…那‘吞界饕餮’…的残躯…锁困…于此…万载…”古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追忆和无法磨灭的疲惫,“然…饕餮…本源…暴戾…侵蚀…镇魔链…终有…损毁…吾…身陨…魂亦…将散…”
吞界饕餮!九幽镇魔链!
凌尘终于明白了外面那被囚禁凶物的真名!也明白了那些巨大冰晶锁链的来历!眼前这具骸骨的主人,竟是以身魂为祭,配合这镇渊座,才将那恐怖的吞界饕餮残躯锁困万载!这是何等悲壮的牺牲!
“如今…锁链…崩毁…饕餮…残躯…破封…虽…力量…万不存一…然…此界…恐…再无人…能制…”镇守之魂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无力,“汝…身负…玄冥戒印…修习…九狱镇魔…残篇…虽…孱弱…却…是…唯一…变数…”
它的目光再次落在凌尘那条不断炸裂血洞、被暗红煞气反噬的左臂上,幽蓝光芒微微闪烁:
“汝…左臂…熔炼…饕餮…污血煞源…已成…‘噬渊之触’雏形…福祸…相依…若…压制…炼化…可成…利器…若…失控…汝…即为…饕餮…复苏之…血食…”
噬渊之触?饕餮复苏之血食?
凌尘看着自己那条如同妖魔肢体的左臂,冷汗瞬间浸透全身。这手臂,竟成了双刃剑!
“求…前辈…指点…生路!”凌尘强压恐惧,嘶声恳求。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生路…唯二…” 镇守之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其一…斩断…左臂…弃…饕餮污血…以玄冥戒…护住心脉…或可…苟活…然…道基…尽毁…终身…止步…”
斩断左臂?道基尽毁?凌尘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代价,比死更难受!
“其二…”镇守之魂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两道冰冷的寒芒,穿透凌尘的灵魂,落在他怀中灼热的玄冥戒上:“以…玄冥戒印…为引…沟通…镇渊座…残存…本源…配合…九狱镇魔功…强行…镇压…炼化…左臂…饕餮污血…将其…化为…己用!此乃…真正…窃取…饕餮本源之道!然…凶险…万倍!汝…孱弱之躯…魂力…微末…十死…九生!稍有不慎…魂飞魄散…更…可能…提前…引动…饕餮…感知…招致…灭顶…之灾!”
十死九生!魂飞魄散!甚至可能引来破封的饕餮!
凌尘的呼吸骤然停止。两条路,一条生不如死,一条九死一生!
“废物!选第二条!”赤红虚影发出疯狂的咆哮,“斩断手臂?本尊宁可魂飞魄散!炼化它!烧干净!本尊帮你一起烧!”
“第二条…风险…巨大…然…若成…噬渊之触…可控…将成…大杀器…更可…修复…道基…甚至…窥探…九狱镇魔…更高…境界…”湛蓝虚影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冷静分析,却也透出对力量的渴望。
凌尘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淡金骸骨眼窝中摇曳的幽蓝光芒,又低头看向自己那条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暗狱左臂,最后落在怀中那枚灼热、共鸣、仿佛在催促他做出选择的玄冥戒上。
退一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进一步,要么掌控更强的力量,要么彻底毁灭,甚至可能成为凶兽复苏的引子。
断崖下的赌注,从跳下深渊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而此刻,是押上一切,豪赌那万分之一生机的时刻!
他染血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中恐惧、挣扎、疯狂最终化为一片死水般的决绝。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迎向骸骨眼窝中的幽蓝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却无比清晰地吼道:
“晚辈…选第二条!请前辈…助我!”
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回荡。淡金骸骨指骨上的玄冥戒,幽蓝光芒骤然亮了一分。那宏大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缓缓响起:
“善…既…有…此决绝…吾…残念…便…燃尽…最后…星火…助汝…一臂…之力!凝神…守意…引…玄冥戒印…沟通…镇渊座!”
随着话音落下,骸骨眼窝中的幽蓝光芒骤然脱离,化作两点璀璨的星辰,瞬间没入它指骨上的玄冥戒中!那枚布满裂纹的古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幽蓝太阳般的刺目光芒!
整个巨大的镇渊座,表面那些扭曲衰败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生命力,骤然亮起!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无尽镇压意志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苏醒!
凌尘怀中的玄冥戒亦随之剧烈共鸣,幽光大盛,一股冰冷而宏大的意念引导着他,将他的意识猛地拉向那巨大的金属基座!
炼化饕餮污血,掌控噬渊之触!九死一生的最后豪赌,正式开始!而赌桌,便是这名为“镇渊座”的古老囚笼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