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恶镜域是何时出现的,只知道踏入这里的,都是些带着“恶名”死去的魂,或是法庭上判了死刑的重刑犯,或是死后被“恶念”牵引来的迷途者。这里没有日月,天空永远是沉郁的铅灰色,风里裹着铁锈与霉腐的气息,吹过断壁残垣时,总像有无数冤魂在低吟。
恶镜域靠“恶念”活着。它收集生者的恶行,将其拆解成“儒道恶型”的标签,执迷恶(极端执念,如《庄子》“饰知以惊愚”,以“真理”裹挟他人)、悖礼恶(违逆人伦,如《礼记》“言非礼仪,谓之自暴”,篡改事实掩罪)、欺弱恶(以强凌弱,如《孟子》“无恻隐之心,非人也”,视弱者苦难为乐)、贪吝恶(贪利夺命,如《管子》“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夺人救命之物)、弃亲恶(背弃亲族,如《论语》“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弃养至亲)、惑众恶(造谣害命,如《荀子》“流言止于智者”,以谣言毁人)、争强恶(好勇斗狠,如《孔子家语》“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为争而夺人性命),再把这些标签钉在每个魂灵身上,让他们在一场场“游戏”里互相猜忌、自相残杀。
传说只有闯过“九九之数”的游戏,才能离开这里,可从来没人见过通关的人。大多魂灵要么答错自己的“恶型与死因”,被域中规则抹杀;要么在互相算计里死于同伴的刀下,最后连尸骨都被转化成维持域内运转的“恶念结晶”——就是那些印着“低纯度”“高纯度”的压缩饼干与肉干,藏在资源站的角落,引诱着人为了活命争抢。
这里的规则冷硬如铁,却又藏着最残忍的温柔:它会给每个参与者递去“线索”,让你有机会想起自己为何而来;可这些线索又真假掺半,你得在别人的谎言与自己的记忆碎片里挣扎,稍有不慎,就会把“生路”走成“死局”。而这场游戏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规则本身,是那些和你一样想活的人,他们会抢你的线索,会给你递假信息,会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只因为“少一个错答者,自己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林默就是在这样的恶镜域里睁开眼的。
他躺在废弃监狱的铁床上,指尖先触到冰凉的栏杆,再是身下粗糙的草席,草席里混着些硬渣,凑近闻,是发霉饼干的味道,还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对面铁床上蜷缩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裙摆沾着黑灰,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眼白上爬满红血丝,声音发颤:“你也……刚醒?这里是……恶镜域吗?我记得我好像……被枪决了……”
林默没说话,只是缓缓坐起身。后脑勺隐隐作痛,像有根针埋在里面,偶尔会刺出些模糊的碎片,白大褂、手术灯,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说“抹去情绪,你才能活下来”。他摸向裤袋,指尖触到一本烫金封皮的小册,是《论语》,但内页被划得乱七八糟,有些句子被红笔圈出,又被划掉,最后一页只留下一行潦草的字迹:“找情绪,寻根源。”
他皱了皱眉,脑子里一片空白。既想不起自己是谁,也想不起为何会带着这本《论语》,更想不起“情绪”是什么,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走了什么,看对面女人的眼泪,听她的哭声,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