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高生没有犹豫,什么也没问,只是缓慢而平静地站起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老派的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从座位上拿起一本厚厚的速写本,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封面,然后跟着梁旭阳,走到了客舱尾部的服务区。那里,只有一名空乘在低头整理着推车,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紧接着,梁旭阳用眼神示意,将同样坐立不安的王东成和面色惨白的翁美玲也引了过来。王东成推了推他那金丝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不安,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内心的驱使下,紧绷着脸走了过来。而翁美玲,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畏畏缩缩地跟在王东成身后,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被捏碎的纸条碎屑,白皙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四个人,站在狭小的客舱尾部服务区,周围是乘客们低低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孩子轻微的哭闹,还有空乘人员礼貌而公式化的微笑。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心悸,正常得让人觉得,这片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伪装。
“你们……”梁旭阳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沉重得几乎发不出声,“也……知道?”
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一句就足够了。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都带着未来的记忆,语言在这一刻显得多余。
王东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巧妙地掩盖了他眼中的恐惧和疲惫。他沉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严谨与克制:“我的记忆,停留在空难十年后,一次在大学礼堂里举办的纪念活动上。我站在台上,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讲着……讲着那些不该被遗忘的故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努力保持着平静。
蒙高生则更为直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报纸一角,那纸张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变得有些柔软,上面印刷着模糊的照片和文字。他展开来,露出了一段关于他个人画展的报道。日期赫然是——2025年。
“这是我死后,为我举办的回顾展。”他语气平静,却字字泣血,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冰冷和绝望。他的目光扫过报纸上自己的名字,又看向梁旭阳怀里的安安,眼神里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悲悯。
少女翁美玲只是颤抖着,说不出话。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那双看向安安时充满悲悯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眼神里,有对未来不幸的预知,有对无辜生命的怜惜,还有对自身命运的无力。
四颗在各自时空里孤独绝望了十年的心脏,在这一刻,找到了彼此。他们无需再解释那些匪夷所思的重生经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确认彼此“先知”的身份。
一个心照不宣的“绝望联盟”,就此诞生。
“我们不能让飞机起飞!”梁旭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在嘶吼中变得火辣辣的疼,“只要飞机还在地面,就还有希望!”
他开始疯狂地提出各种方案,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我们报警,说飞机上有炸弹!就说我们看到了可疑的人,可疑的包裹!或者,我们集体发病,装作食物中毒!再不行,就制造混乱,无论如何都要拖延时间!只要不飞起来,安安……安安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