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被他拍案的动作惊得身体微微一颤，但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霜。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震歪的袖口，眼皮都没抬：“后羿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天庭自有法度程序。《天庭公共资产（杀伤性）使用管理条例》第一章第三条：非经完备授权流程确认，严禁提取、激活、使用任何标定为‘绝密’、‘毁伤’级战略储备资产。
震天箭，属‘毁伤’级。流程不完备，别说箭，你连箭毛都见不到一根。
签字，按押。一式九份。或者，”
他终于抬眼，目光冷冽如刀，“你可以现在就退出项目组，回你的下界去，等待自然淘汰。下一个操作员已经在候补名册里排队了。”
他朝着大厅角落里一排坐在冰冷玉凳上、同样一脸麻木茫然的身影努了努嘴。
后羿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他看着角落里那些眼神空洞、宛如提线木偶的候补者，又透过巨大水晶窗看到外面十个依旧肆虐的白炽火球。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焦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比面对任何凶兽时都要让他窒息。他猛地低下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鲜红的印泥，仿佛那是滚烫的岩浆。
“……笔！”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
天官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递过来一支纤细的、闪烁着微弱紫光的玉笔。
接下来的一个天庭时（约等于人间半日），后羿感觉自己不是在拯救苍生，而是在进行一场酷刑。
他像个被操控的傀儡，在天官冰冷而精准的指令下，僵硬地翻动那沉重如山的玉版册子。
“姓名…氏族…神职编号…资产操作授权码…
这里…对…签名…右下角…按押…指印要清晰…对…好，翻页…
风险告知部分…仔细阅读…
哦，不用真读，签名按押就行…
对…这里…连带责任…看清条款…签字…按押…
翻页…环境扰动预估…签…押…
翻页…残余物权…签…押…
翻页…廉洁自律…签…押…”
玉笔尖划过冰冷的玉版，发出单调枯燥的沙沙声。
按押的手指，机械地一次次戳进那粘稠猩红的印泥里，再重重地按在指定的位置，留下一个个模糊、带着指纹漩涡的红色圆点。
后羿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抽干了，只剩下麻木的躯壳在执行着重复的命令。
他背上的乾坤弓，原本隐隐散发的雄浑气息，在这冰冷的程序和鲜红的指印下，仿佛也沉寂了下去，变成了一件笨重的、等待审批的普通器物。
终于，当第九份玉版册子上也盖满了他的签名和鲜红的指印后，后羿感觉自己的右手腕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僵硬得抬不起来。
他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九份签押完毕的玉版，以及自己那被印泥染得猩红、甚至有些开裂的拇指，一股荒谬绝伦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好了。”天官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他仔细地将九份玉版分类收好，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接着，他拿起案头一枚小巧的、刻着复杂符文的青玉令牌，对着后方一堵刻画着无尽星空图案的玉壁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