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黑暗和沉寂中，黎初夏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不知过去了多久，浴室门终于打开了。
比光亮更先靠近的是季羡之冰冷的声音。
“初夏，已经反省了三天三夜了，想必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薇薇心善要放你出来。你记着，出来后绝不可再惹薇薇生气。”
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听到季羡之的脚步声远去，黎初夏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等到她再次清醒时，走廊外传来佣人们忙碌的声响和悉悉索索的交谈声。
“本以为可以好好放一周假，没想到这么快又给我们叫回来了。听说是季总要给李小姐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呢，就在两周之后。”
“可不是嘛，整栋别墅都要重新布置，请了最好的设计团队。李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季总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不像那位……”
“比那位强多了，不过是挂个季夫人的名号。听说进门时季总就没给什么好脸色，现在更是像个佣人一样，我听说才关了三天禁闭放出来呢。”
黎初夏缓缓睁开眼：宴会，两周后。
她想起那个时候，差不多可以拿到离婚证，重获自由了。
她对自己说，再忍最后一段时间，拿到母亲的遗物和离婚证，她就可以离开了。
两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宴会当天，黎初夏在房间里听着下面宾客们熙熙攘攘的交谈声。
忽然，房门外传来李薇薇和季羡之的声音。
“羡之，这套珠宝首饰真好看，搭配我今天的裙子刚好合适。不过这个好像是初夏的东西吧，我要不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啊。”
“没事的薇薇，初夏本来也用不上这些。她本来就对不起你，不过借你点首饰，不会有意见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黎初夏心下疑惑，用力扒开房门，从门缝里看见季羡之正温柔地搀扶着李薇薇下楼。
她穿着闪耀夺目的高定礼裙，身上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黎初夏愣住了，她发现李薇薇身上的全套珠宝都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母亲去世多年，这套珠宝是母亲最宝贝的，是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季羡之明知道这套珠宝在她心里的重要性，却还要用它来讨好别的女人。
黎初夏觉得无比可笑，她用力地撞开房门，冲到了楼下，扯住了李薇薇脖子上的项链。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李薇薇惊叫一声，挣扎着向后闪躲。
拉扯间，链扣突然断裂，李薇薇身上的首饰悉数掉落，发出“啪”的声响。
听见动静的季羡之走了过来，李薇薇面露委屈的缩到他的身后。
“羡之，初夏她忽然冲过来，非要抢我的首饰。”
季羡之看着蹲在地上捡首饰的黎初夏，开口说道。
“初夏，你在闹什么脾气，今天这么多宾客，能不能拿出季夫人的做派。这点你向来不如薇薇。快把首饰还给薇薇。”
黎初夏红着眼眶，声音嘶哑着说：“还给她？这是我的东西。”
李薇薇听着周围宾客的小声议论，紧张地往季羡之身边靠了靠。
她紧紧抓住季羡之的胳膊，仰头看向他。
“羡之，初夏她在说什么啊，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你说对不对？”
黎初夏也紧紧地盯着季羡之，她知道，如果季羡之承认首饰是她的，李薇薇一定会彻底失去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
她想知道，向来公私分明的季羡之会不会为李薇薇说谎。
在两人的注视下，季羡之缓缓开口。
“没错，这套首饰本就是薇薇的。初夏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买，但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还污蔑薇薇，你太让我丢脸了！”
黎初夏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李薇薇和义正言辞的季羡之，恍惚想起当年。
那是初中的化妆舞会，班里有女生故意诬陷她偷东西。
面对众人指责的声音，季羡之站在她面前大声的说，他永远相信她，支持她。
那一刻，她觉得这是她的盖世英雄。
可现在，盖世英雄变了，而他们也彻底回不去了。
黎初夏觉得心口麻木，淡淡地开口说。
“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再丢脸了。”
听了她的话，季羡之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招手唤来了保镖。
黎初夏被保镖架着离开宴会现场。
“原来季夫人眼皮这么浅，在宴会上就抢别人的东西还污蔑。还好季先生公正严明，不然我们都要误会李小姐了。”
“可不，不过要我说，这季夫人马上就要换人了，你看季总对那位李小姐呵护备至，却对季夫人弃之如敝屣。”
“你说的在理，听说李小姐是个温柔大度的人，还是优秀设计师呢，不像季夫人，什么也不会，脾气还不好，换我是季总，我也喜欢李小姐啊。”
黎初夏听着越来越远的议论声，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首饰碎片，心底再无波澜。
保镖将黎初夏送回房间并将木盒递给黎初夏。
“夫人，季总说剩下的遗物已经还给你了，让你在楼上乖乖待着，不要再下去扰乱专门为李薇薇小姐举办的宴会了。”
黎初夏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盒盖，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积了薄灰的绒布底衬，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就是你承诺的把遗物还给我吗？”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嘶哑。
那些被她攥得发烫的残破首饰几乎嵌进她的掌心，她放入盒中。
“为什么？”她突然抬高声音，嘶吼着说。
“一次又一次骗我，戏弄我很好玩吗？连一件遗物……连妈妈最后的东西都不肯留给我？”
她死死抱住木盒，指甲刮过粗糙的木纹。
那些压抑的愤怒、被践踏的信任、还有对母亲的思念，终于撕裂了她最后的克制，化作滚烫的泪水砸落在木盒之中。
保镖的语气带着轻蔑。
“夫人，季总说了，李小姐那么美好的人，名声绝不能受到半点损伤。不像你，常年在家，要名声也无用。他说今天你替李小姐背锅，回头会补偿你的。”
保镖扭头锁门离开，黎初夏擦了擦眼泪，拨通了电话。
“取完离婚证就到季家后门来接我。”
黎初夏环顾房间，重要的东西早已被她偷偷送走。
她快速收好剩下的行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毅然地翻窗跳了出去。
当季家的宴会还在如火如荼的举办时，黎初夏已经到了机场。
她坐在候机厅里，拉黑删除了季羡之和李薇薇。
然后掰断了原有的电话卡，扔进垃圾桶里。
当飞机轰鸣着冲向云霄时，舷窗映出她平静的侧脸。
她看向窗外，喃喃自语：永别了，季羡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