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夜，是从引擎的轰鸣和香料的焦灼气味中真正开始的。
阿强拧着电摩的把手，车身贴满各平台标识的“战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险之又险地擦着一辆满载游客的嘟嘟车屁股窜了出去，惹来后者司机一连串高亢的泰语咒骂。
“催催催，催命啊！赶着去投胎哦！”阿强用中文低声回敬，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手机支架上，屏幕里，导航地图上的光标正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妈的，这鬼地方又说修路！单子要超时了！”
耳机里传来同事塔颂慢悠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嚼槟榔的含糊：“阿强，慢点开啦。十点后的单子，急什么？安全第一，尤其是……那种单子。”
“安全个屁！超时扣钱才不安全！”阿强又一个急刹，避开一个突然从路边摊窜出来、提着芒果糯米饭的游客，“穷比鬼可怕多了！懂不懂？”
这话他常说。来曼谷开电摩送外卖快两年，阿强自认什么奇葩事都见过：要爬三十层楼没电梯的公寓、定位定在河中央需要他游泳送过去的、点了冬阴功汤要求一滴都不许洒出来的……比起穷，这些都不算事儿。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回老家小县城开个正经饭馆，当老板，再也不受这鸟气。
电话那头，塔颂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点神秘兮兮：“喂，我说真的。晚上有些地方的订单，很邪门的。特别是医院后巷、老寺庙旁边，还有那种几十年楼龄、没几个活人住的旧公寓……听说以前有个哥们，接了个单送去拉玛九世那边一栋老楼，顾客让他挂门口就行。他挂了，走了几步回头想确认一下，你猜怎么着？外卖不见了，门口多了三炷香和几张纸钱！”
“呵，”阿强嗤笑，一边疯狂点击屏幕确认送达，“编，继续编！然后那哥们是不是就中彩票了？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有那功夫不如多抢两单！”
他瞥了一眼平台APP，晚高峰已过，新单提示变得稀稀拉拉。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711买瓶水歇会儿时，手机突然清脆地“叮”了一声。
一条新订单。
配送费高得离谱，几乎是平常的三倍。
阿强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见到肉。
“卧槽！大单！”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但下一秒，他看清了详情，眉头皱了起来。
送餐地址：[Soi 7, Phra Khanong area.] 的那栋著名的……老破公寓楼。那楼在本地外卖员圈子里小有名气，不是因为闹鬼，而是因为它结构奇葩、灯光昏暗且电梯常年罢工，送一趟能累掉半条命。
顾客备注要求更是古怪：【送到后门第三个绿色垃圾箱旁边。不要敲门！不要打电话！放下就走！食物要特辣！绝对！不要！香菜！！！】
最后几个感叹号力透纸背，仿佛对香菜有着血海深仇。
“这什么毛病？”阿强嘀咕，“有钱人都这么神经质吗？”
耳机里，塔颂显然也通过后台看到了这条订单，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透着惊恐：“阿强！别接！快划掉！这单不能接！”
“为啥？钱这么多！”阿强的手指已经悬在了“接受”按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