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低头,雨水汇聚成细流,从指缝间滑落。这痛感……如此真实,却又带着幻境特有的扭曲感。

目光抬起,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向前望去。

叶清霁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狂乱的节奏擂动起来!

几步开外,一把素雅的油纸伞,在微雨中撑开一方小小的、温润的天地。

伞下,并肩立着两个身影。

左边一人,身形挺拔,青衫磊落,眉宇间虽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却难掩那份清冷孤高的气质。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正是昆吾!那是……十二年前的他自己!

而依偎在他身侧,微微仰头凝望着“他”侧脸的少女……

阿盈!

时光仿佛在此刻倒流、凝固。少女穿着一身崭新的碧罗衣,那颜色如同春日新抽的嫩柳,纯净鲜活,映着她莹白的肌肤和那双清澈如泉、此刻盛满了依赖与倾慕的眼眸。雨丝在她鬓边几缕微湿的碎发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如同点缀的珍珠。她腕间,那枚玄冰玉环正散发着淡淡柔光,与叶清霁此刻腕间剧烈跳动、光芒大盛的玉环遥相呼应,共鸣的嗡鸣声只有他能清晰感知,仿佛在急切地诉说着什么。

“师兄,”少女阿盈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此刻轻柔如叹息,清晰地穿透细雨,敲打在当下的叶清霁心上,也敲打在十二年前的“他”心上。“你看这雨巷,像不像一幅水墨画?只是……”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玄冰玉,“前些日子,我和小蝶偷偷潜入幽泉崖下的暗流,遇到了一群逃亡的鲛人遗族……他们,很惨。”

油纸伞微微倾斜,伞骨上的刻痕在雨水的浸润下清晰可见——那是两行遒劲又带着少年意气的字迹:“比肩看江山”。正是当年他亲手刻下的誓言!每一个笔画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叶清霁此刻的心上。

阿盈的声音继续流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泄露一个惊天秘密:“他们告诉我……三百年前那次几乎颠覆溟海的恐怖潮汐异变,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是有人趁着幽泉地脉不稳,潜入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地,偷走了维系溟海平衡的至宝——镇海珠!他们说,那珠子……”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害怕被无处不在的恶意听见。

就在此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脚底炸开!

整条青石长街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沉睡的地龙被彻底激怒!坚实的青石板不再是记忆中的温顺,它们如同一块块被巨力掀起的墓碑,轰然断裂、翘起、崩塌!蛛网般的恐怖裂痕瞬间蔓延至视野尽头,巨大的石块裹挟着泥浆翻滚、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两侧古朴的木质店铺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雕花窗棂碎裂,房梁倾颓,瓦砾如雨般砸落!

幻境长街,瞬间从宁静的水墨画卷,化作了狂暴的末日废墟!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就在这崩塌的核心,距离油纸伞下那对年轻身影不足三丈之处,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撕裂!一个高大、狰狞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溟海深处特有的腥咸湿气,冲破雨幕,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