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褐色对襟锦裙。她的额发很高，为着不被人笑话，还特意在下头系了一圈黑色绣红花的抹额。只是那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抹额十分华贵大气，拴在她干巴枯瘦的脑门儿上，倒是平添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
她是半年前林氏亲自送过来的婆子，说是从小照顾林氏到大，没什么学问，照顾人却是妥帖的。那时的苏晚韶一心觉得自己的继母很好，哪里想到，这张婆子根本就不是揣着好意来的。
住进来之后，这张婆子倒是沉寂了两日。第三日一大早，便吆五喝六地让院里寒霜和谷雨这些二等丫鬟去为她洗衣捶背，对外只说是看她们散漫，为着教她们规矩的。
谷雨能忍，倒是一直不吭声，寒霜年纪却小，几次三番地来找苏晚韶哭诉。可苏晚韶信服了张婆子，只当寒霜贪懒，见她说的多了，还斥责一通差点赶了出去，如此一来，张婆子在这院子里便也愈发拿大起来，渐渐地也不把苏晚韶放在眼里了。
“姑娘，”
张婆子随意施了个礼，便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了苏臻跟前，顺手拈起了盘子里的一个甜果子。
“三姑娘去了东屋，那里凉，老奴已将姑娘冬日里盖的几床锦被都拿过去了。”
说着话，她将一个果子囫囵吞下，嘴里的话也含含混混的。
“只是……不是老奴说姑娘，你如今都十六了，最应是照顾弟弟妹妹的年纪。今日你掉下井去倒无妨，没把三姑娘带下去算是福气，你怎还不求求情让三姑娘回去休息？说难听点，夫人没因着你带着妹妹出去胡玩罚你，已经算是慈悲了！”
她的嗓门很大，听得一旁的白露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家里死了老子娘吗？”
那张婆子见苏晚韶不吭气，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打白露的脸。
白露习惯性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敢拦张婆子的手，眼见着是被打惯了的。一旁的的苏晚韶瞧了，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跟着自己这样懦弱愚蠢的主人，她们定是受了许多苦吧！
“张妈妈！”
苏晚韶的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地让张婆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母亲让你给苏澜拿了棉被去吗？”
那张婆子也没多想，缩了手回来，又朝着苏晚韶凑近了些道：“老奴是为了姑娘好，若是外头的人知道了，只怕……”
“这么说，是张妈妈自作主张拿了被子去的？”
苏晚韶的眼中没来由地涌上了一丝暗流，瞧得张婆子却是有些愣住了。
“是……是老奴，可是……”
“啪！”
苏晚韶抬手，猛地扇了张婆子一个耳光。
趁着张婆子还没反应过来，苏晚韶左右开弓，又是几巴掌挥了过去，直打得张婆子口鼻流血，气得差点昏死过去。
“你……你打我？”
“不错！”
苏晚韶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