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浦江边的回忆
很多年后，我，赵沐笙，坐在黄浦江边一家贵得能让心脏骤停的酒吧里，指间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雪茄，看着江上游轮的灯光把夜色割开一道又一道浮华的口子。
身边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嘴里谈论着几个亿的项目和下一轮的融资，他们的声音像是某种高级的背景噪音，而我的思绪，却被酒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带回了那个闷热到让人想死的夏天。
那年我十五岁，是上海市第七中学初三（二）班的噩梦。
而她，沈璐璐，是那个噩梦里唯一干净得发光的天使。
其实很多事情，可以想通，可以看破，然而却不能放下，不能忘记。那么就算不能放下，不能忘记，我也可以不再提及，不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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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沐笙！你又在干什么！”
班主任“灭绝师太”的咆哮像一颗炸雷在教室里滚过。
我懒洋洋地从堆满课本的桌子上抬起头，睡得满脸都是红印子。全班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还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像秋天泉水一样的目光。
是沈璐璐。
她就坐在我斜前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倔强的小白杨。她是班级里的学委，是所有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年级第一的宝座从来没让别人坐过超过一次。
而我，赵沐笙，是她人生完美的反义词。上课睡觉，下课打架，成绩单上的红灯笼能凑一桌麻将。我的目标很明确，混够九年，拿到那张破纸，然后滚出学校，去我爸口中那个“社会大学”里闯荡。
我们就像磁铁的南北两极，注定要互相排斥，永不相交。
可该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为了让她那双总是看着黑板和书本的眼睛能看我一眼，我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作死方法。
比如现在。
我迎着灭绝师太杀人般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自以为很帅的白牙，然后，当着全班的面，把我刚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慢条斯理地揉成一个团，屈指一弹。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越过三排课桌，“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沈璐璐那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上。
整个教室死一样的寂静。
灭绝师太的脸从铁青变成了酱紫。
沈璐璐的背影僵了一下。
我看到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那双总是像湖水一样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波澜。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捡起那个纸团，然后转了回去，继续听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赵！沐！笙！你给我滚出去站着！”灭绝师太的怒吼终于爆发。
我“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吊儿郎当地把手插在裤兜里，朝门口走去。路过沈璐璐座位的时候，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喂，学委，这题我不会。”
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我他妈的，心里竟然像喝了蜜一样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