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波澜再起
弱水泛滥三界,我被迫以天蓬元帅身份镇守天河。 众仙皆赞我功德无量,却不知我每夜用仙血喂养那一汪弱水。 她渐渐凝出人形,赤足踏浪而来:“天庭弃你如敝履,何必苦苦支撑?” 我笑而不语,任由她吸取更多鲜血。 直至那日天庭以失职罪将我贬下凡间,她掀起万丈波涛淹了南天门。 颤抖的众神中,她捧起我的脸轻声说:“这三界负你,我便覆了三界。”
天河亿万星辰碎灭般的死寂里,唯有弱水汩汩流动的呜咽。
那是一种能蚀骨销魂的声音,日夜啃噬着天河堤岸,也啃噬着镇守于此的最后一位神将——天蓬。
银甲冰寒,却冷不过眼底深埋的倦意。岸畔巡逻的天兵踏着整齐又空洞的步伐远去,旌旗在永恒不变的星风里猎猎作响。一切的光鲜、威仪,都是做给三十三天之上那些高踞宝座的神祇看的。
功德无量?呵。
脚步声彻底消失的刹那,天蓬挺得笔直的脊梁几不可查地松垮了一分。他挥手布下隔绝窥探的禁制,指尖缓缓擦过左臂铠甲的连接处。一道极深的新旧伤痕交错的新伤裂开,滚烫的、泛着淡金神光的仙血珠串般涌出,滴落脚下那幽深得令人心悸的弱水。
水面无声地吞噬了那些血珠,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近乎满足的涟漪。
每日每夜,皆是如此。
以神血为饲,止住弱水泛滥三界的祸患,是他与这天地间至毒之水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值得么?”
一个声音,清冷空灵,又带着水的柔靡,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天蓬并未回头,只是静静看着血滴融入水中。那里的水面微微拱起,凝聚成一个女子的形态,黑发如瀑,肤白胜雪,赤着一双玉足,轻踏在浪涛之上,仿佛那是温顺的锦缎。
她走近,虚虚靠在他背后,冰凉的呼吸拂过他盔甲下的颈侧。
“他们用虚名缚住你,用责任压垮你,将你囚禁在这荒寂的河岸,与我这万恶之源相伴。”她的声音低柔,却字字诛心,“天庭何时正眼看过你?功劳是他们的,苦厄是你的。天蓬,他们弃你如敝履。”
他侧过头,能看到她剔透的眼眸里,映着自己模糊而疲惫的倒影。他勾了勾嘴角,那是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混杂着无尽的倦怠和一丝她才能看懂的纵容。
“闭嘴。”声音低哑。
她果然不再言语,只是无声轻笑,垂下头,冰凉的唇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他仍在渗血的伤口。
更多的血被她汲取。他身躯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痛楚,却并非因为被吸取的痛苦。那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可奈何的沉沦。
她汲取着他的血,他的力量,他深埋的怨与倦,一日日凝实,一日日强大。
直到那一日。
仙官尖利的宣旨声刺破了天河的平静,鎏金法旨煌煌展开,字字如天雷,轰击着整个河岸。
“敕令:天蓬元帅玩忽职守,镇守弱水不利,致其阴气弥散,有损天和!更兼心怀怨怼,怠慢天职!罪无可赦,削其仙篆,剥其神骨,即刻打入凡间,历劫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