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嘛?”
严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被调戏后的羞恼反问,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裴既白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没什么。”他抬手指了指靠窗的真皮沙发,“你睡那儿。”
严燊:“……”
就这?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大步走向沙发坐下。
皮质表面冰凉,贴着他浴袍下裸露的小腿,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裴既白却缓步走近,停在严燊膝前半寸。
严燊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混合着红酒的醇厚,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从今天起,”裴既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声音低沉,“你是我的贴身保镖。”
严燊皱眉:“我拒——”
话音未落,裴既白修长的手指已经挑起他的下巴。微凉的指尖抵着他的皮肤,强迫他抬头。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严燊呼吸一滞。
裴既白的睫毛在暖光下投落细密的阴影,瞳孔深处似有暗流涌动。他的呼吸带着红酒的醇香,温热地拂过严燊的唇畔,像某种无声的挑衅。
“你……”严燊的喉结滚动,嗓音不自觉地低哑了几分。
裴既白却在这时微微俯身,浴袍领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一截瓷白的锁骨。严燊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处,心跳陡然加速。
“晚安。”
裴既白突然松开手,直起身时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场恶作剧。
严燊的下巴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凉意,他盯着裴既白走向大床的背影,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操。
这他妈算什么?
有病吧,这裴既白!
——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
严燊在睡梦中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裴既白锃亮的皮鞋正毫不留情地踹在他小腿上。
“起来。”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给你五分钟时间。”
严燊猛地睁开眼,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被迫睡在裴既白房间的沙发上,而罪魁祸首已经穿戴整齐,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
深灰色的西装勾勒出裴既白挺拔的身形,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薄唇轻启:“还剩四分四十秒。”
严燊低咒一声,一个翻身跃起。
他冲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时,裴既白正倚在门框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表盘。
“三分五十秒。”
牙刷在口腔里粗暴地搅动,严燊胡乱擦了把脸就冲出来。
他抓起昨晚准备好的衬衫往身上套,纽扣才扣到一半,裴既白已经拎着西装外套走向门口。
“时间到。”
“操,等——”
门被无情地拉开。
走廊上,阿金和另外三个保镖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在衣衫不整的严燊和衣冠楚楚的裴既白之间来回游移。
严燊一边快步跟上一边系着领带,衬衫下摆还半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
阿金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嘴角抽搐着憋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恭敬地转向裴既白:“老板,车队已经准备好了。”
裴既白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西装笔挺的背影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早啊,严哥~”阿金转头就对严燊挤眉弄眼,尾音拖得老长。
严燊一个眼刀甩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有病?”
裴既白走在最前方,锃亮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严燊和阿金等人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阿金偷偷拽了拽严燊的袖口,用气音问道:“你什么情况?”
严燊太阳穴突突直跳,翻了个白眼:“没情况。”
“骗鬼呢?我都看见了——”
“看见你大爷!”严燊一把拍开他的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再废话把你扔下楼。”
阿金刚要开口反驳,就听见裴既白道:“早餐好了吗?”
阿金连忙上前道:“好了。”
他们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严燊皱眉压低声音问:“裴既白这一大早要去哪?”
阿金一脸诧异:“你不知道?”他夸张地比划着,“接你妹妹去医院啊,这事连我都知道。”
严燊瞳孔微缩,指节无意识地攥紧。
他没想到裴既白竟真把这事记在心上。
阿金看着严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对了,你昨天晚上和老板……”
“阿金。”裴既白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餐桌那头传来。
阿金一个激灵,小跑着上前:“老板您吩咐?"
裴既白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煎蛋,银质餐刀在瓷盘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把嘴闭上。”
阿金:“……”
他悻悻地退回原位,冲严燊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默默站远了两步。
心里却在疯狂腹诽:这特么是装了雷达吗?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严燊垂眸站在一旁,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餐桌。
晨光中,裴既白用餐的姿态优雅——修长的手指握着银叉,连咀嚼都那么地吸引人。
餐厅一时只剩下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破旧的公寓楼下。
斑驳的墙皮与锃亮的车身形成鲜明对比,引来几个路人的侧目。
严燊透过车窗望向自己家的窗户——窗帘紧闭,不知道小雨是不是还在睡。
“去把你妹妹接下来。”裴既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淡漠得不带任何情绪。
严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把手:“她不喜欢陌生人......”
“想清楚。”裴既白打断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真皮座椅,“是让她继续待在这个连门锁都坏了的破公寓安全——”他转头看向严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还是在我裴家的私人医院安全?”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严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比谁都清楚,金海赌场的那些亡命徒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把严小雨一个人留在这里确实太危险了。
“给你十分钟时间。”裴既白看了眼腕表,语气不容置疑。
严燊看了裴既白一眼,沉默地推开车门。
老旧小区的气息扑面而来——潮湿的霉味、楼下早餐摊的油烟,还有墙角野猫留下的痕迹。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钥匙插入生锈的门锁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小雨?”
他来到妹妹房门前,指节轻轻叩响门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不一会,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拖鞋啪嗒啪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门开了一条缝,严小雨警惕地露出一双眼睛,在看清是严燊的瞬间,门猛地被拉开——
“哥哥!”
小姑娘整个人扑进他怀里,瘦小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
严燊弯腰抱了抱她。
“昨晚一个人怕不怕?”他揉了揉严小雨睡得翘起的头发。
严小雨把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刘奶奶...看着我,睡,走的。”
严燊心头一软。
昨天他特意打电话拜托隔壁刘奶奶来陪妹妹,老人家果然守到小雨睡着才离开。
“真乖。”他声音有些哑,手指轻轻梳理着妹妹打结的发梢。
严小雨突然抬起头,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他笔挺的西装面料,眼睛亮晶晶的:“好看!”
严燊笑了,胸腔震动出低沉的共鸣:“真的?”
严小雨用力点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西装上精致的暗纹,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宝物。
严燊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脸,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了裴既白的话——“想清楚,哪里更安全”。
“小雨,”他缓缓蹲下身,与妹妹平视,“哥哥带你去个新地方住,好不好?”
严小雨歪着头,眉头微微蹙起:“什么...地方?”
“一个更亮堂的房子,”严燊轻声解释,“有更大的窗户,能看到更多云。”他顿了顿,“还有...很多画纸和彩笔。”
严小雨的睫毛颤了颤:“哥哥...在吗?”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严燊心口。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妹妹小小的手掌:“在。”
严小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哥哥在,我去。”
那一瞬间,严燊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他猛地别过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眼眶发烫得厉害,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呼吸,才没让那股热流涌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欠小雨的太多了。
本该是捧着童话书撒娇的年纪,却跟着他东躲西藏;本该在阳光下奔跑玩闹,却只能缩在这间阴暗的出租屋里画画。
那些被追债人踹坏的门锁,深夜里妹妹被吓醒的哭声,还有她手腕上因为营养不良而凸出的腕骨......
他的小雨,本该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快乐长大。
而不是跟着他,在这滩烂泥里挣扎求生。
“我去帮你收拾行李。”严燊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昏暗的出租屋内,严燊正蹲在地上帮妹妹整理画具。
严小雨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握着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哥哥,确认他还在。
突然——
“吱呀”一声,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刺耳的声响吓得严小雨猛地一颤。
她丢下蜡笔,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一头扎进严燊怀里,小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严燊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裴既白带着两个保镖站在门口。
男人修长的身影与这间简陋的出租屋格格不入。他西装笔挺,锃亮的皮鞋踩在斑驳的地板上,眉头微蹙地环视着四周。
“你怎么那么慢?”裴既白开口,声音冷淡。
严燊感觉到妹妹在身后发抖,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他安抚地拍了拍小雨的手背:“再等五分钟,我帮她收拾东西。”
裴既白的视线落在墙角那堆廉价的蜡笔和皱巴巴的画纸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用了。”他抬手示意,“我会让人准备新的。”
严小雨缩在哥哥身后,脸色苍白。
眼前这些西装革履的陌生人,让她想起了那些来追债的凶神恶煞。
“哥……怕……不要走……”严小雨紧紧拽住严燊。
“不怕,”严燊低声安抚,“哥哥在。”
裴既白看着严小雨惊恐的样子,突然迈步走了过来。
严燊身体一僵,下意识将妹妹护得更紧。
裴既白走到严小雨跟前,竟然蹲了下来和小姑娘平视。
他修长的手指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取出一枚精致的怀表。
表盖打开,里面竟是一幅会动的微型画——几只小兔子在草地上追逐打闹。
“送给你。”他将怀表放在严小雨手心,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八度,“路上可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