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阳光有些刺目,透过一扇小小的、蒙着薄尘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
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暖黄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花香,混合着泥土和清水的气息。
姜以柠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发黑。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揉额角,却在看到自己伸出的手时,整个人僵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
纤细、白皙,指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带着一点长期沾水的微红。她的手,似乎要更丰润一些,带着被家人娇养出的柔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掀开身上薄薄的被子,踉跄着扑向房间里唯一一面挂在墙上的小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一张极其年轻,皮肤是细腻的象牙白,下巴小巧,鼻子挺翘,最让她震颤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下垂,带着一种无辜又懵懂的弧度。
这张脸……很美,美得陌生,却又带来了熟悉感,这绝不是她姜以柠的脸。
“柠柠?你醒啦?”一个温和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关切。
姜以柠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跳。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人,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喷壶,笑容朴实。她叫她……“柠柠”?
“陈姨……”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滑出喉咙,这时无数不属于她的、零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孤儿院长大的孤寂、独自在H市打拼的艰辛、终于盘下这家小小花店的喜悦……还有她的名字:姜以柠。
也叫姜以柠。
她应该是死了,死在八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里,为了救她的阿衍。可她又活了,活在八年后,一个同样叫做姜以柠的、二十五岁花店女孩的身体里。
灵魂是旧的,躯壳是新的,名字……却诡异地重合了。
姜以柠走出了花店,刺眼的阳光让姜以柠抬手一遮,阳光照亮了门口悬挂的原木招牌,上面用柔和的字体刻着店名:“柠·语花坊”。
招牌下方,窗台边缘,摆满了郁郁葱葱的盆栽。最引人注目的,是几盆长势极好的柠檬薄荷。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散发着浓郁而独特的柠檬清香,混合着薄荷的清凉。
“太不可思议了……”姜以柠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小说里才有的重生桥段,竟然血淋淋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茫然地看向街道,八年时光,H市早已变得熟悉又陌生,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得让她心慌。
迷茫的潮水将她淹没。爸妈怎么样了?失去女儿,他们该多痛?弟弟姜昀庭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时衍哥哥……他怎么样了?还有萧晓、念安她们……八年,足够改变太多太多。
纷乱的念头如同尖锐的针,狠狠刺入她混乱的大脑。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尖锐的耳鸣瞬间占据了所有听觉。
“柠柠,柠柠你怎么了?”陈姨惊恐的呼喊像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姜以柠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意识在坠入黑暗前,只模糊地看到陈姨惊慌失措扑过来的身影。
意识沉浮,她置身于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顶凉亭。清冷的山风吹拂。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凉亭边缘。
“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姜以柠如坠冰窟——是她,是她自己原本的模样。年轻、鲜活,穿着出事前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
“你是谁?”姜以柠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是‘姜以柠’。”对方开口,声音平静得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厌倦,“花店的‘姜以柠’,我太累了……活着,好累啊……孤儿院、打工、欠债、一个人……看不到尽头……”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我不想活了。真的不想了。”
她的目光转向真正的姜以柠:“你替我活下去吧,替我守着那间花店……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彻底的解脱和放弃,“我代替你去投胎,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可以吗?”
悲伤和一种奇异的责任感涌上心头。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熄灭的光,姜以柠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好。”
画面瞬间扭曲、旋转,如同被投入湍急的漩涡!
“滴…滴…滴…”规律的仪器声钻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