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姜父,眼神里写满了同样的依赖和求助。姜父看着这两双如出一辙的、带着点懵懂和全然信任的眼睛,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打破了医院里惯常的沉闷,也卸下了他心头最后一丝沉重的阴霾。
“爸,你笑什么呀?”姜以柠不解地推了推他,“快看,这机器怎么取报告单?是不是要扫什么码?”
姜母也嗔怪地轻轻拍了下丈夫的胳膊:“就是,正事要紧,赶紧的。”
姜父连忙敛起笑容,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他走上前,熟练地在机器上操作起来。真好。女儿回来了,这失而复得的真实感,真好。
除了常规体检,在姜以柠的坚持下,三人还额外抽血做了一份亲子鉴定。
尽管她心里清楚结果很可能显示毫无血缘关系,但身体逐渐向原本样貌靠拢的奇异现象,以及那个神秘出现的胎记,让她心头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疑团。
走出医院大楼,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金辉给高楼林立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薄纱。姜父一手提着装有各种检查单据的袋子,另一手习惯性地想去牵女儿,却被姜母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了姜以柠的手。
三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回走。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拂在脸上。
“妈妈,你看那边”姜以柠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马路对面一片崭新的、环境优雅的高层住宅小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那里……以前不是‘新世界百货’吗?那个有超大旋转木马的商场,我记得小时候您带我去,我非要坐,坐了一圈又一圈,妈妈都等得睡着了……”
姜母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目光有些怔忡。是啊,曾经灯火辉煌的商场,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陌生的钢筋水泥丛林。
她握紧了女儿的手,声音带着岁月流逝的感慨:“是啊,拆了好些年了。你……走之后,我和你爸……就很少再回这边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好多地方,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熟悉的街边小店、老旧的邮局、飘着油条香气的早餐铺子,很多都已消失无踪,变成了连锁咖啡店、快捷酒店和闪着霓虹招牌的写字楼。
“连路都变宽了,”姜父也接口道,声音低沉,以前这条路,上下班堵得水泄不通。现在车是多了,路也宽了,可感觉更陌生了。”
姜以柠感受着母亲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父亲眼中对城市变迁的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心头五味杂陈。
她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轻轻挽住了姜父的胳膊。一家三口,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们慢慢地走着,走过那些陌生的新建筑,也走过那些深藏在记忆角落的、已然消失的旧地标。
花店“柠·语花坊”的木质楼梯,在姜父略显沉重的脚步下再次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姜以柠轻巧地跟在他身后,姜母则被女儿挽着,脸上是卸下心防后的柔和。
阁楼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氛气息,是原主留下的习惯。有时候姜以柠觉得原主就是自己。隔壁那间原本为陈姨准备的休息室,床铺整洁却透着长久未使用的清冷气息。姜父姜母的行李被简单安置在角落。
“妈,”姜以柠忽然拉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和忐忑,像小时候央求睡前故事,“今晚……我想跟您睡。”
姜父闻言,佯装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分明是失而复得后的纵容:“多大的人了,还粘着你妈。” 语气是责备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去去去”姜母笑着轻轻推了丈夫一把,把他“赶”进了隔壁房间,随即拉着女儿的手进了主卧,“多大也是妈的宝贝,今晚就我们娘俩说说话。”
小小的单人床上,母女俩依偎着躺下。姜母侧过身,像哄幼时的女儿入睡一般,手指温柔地、一下下梳理着姜以柠散落在枕上的乌黑发丝。
熟悉的、属于母亲身上的淡淡馨香混合着房间里柠檬香薰的气息,包裹着姜以柠,带来久违的安宁。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过薄帘,在墙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寂静中,姜以柠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试探的脆弱,打破了宁静:“妈妈……”
“嗯?”姜母应着,手上的动作未停。
“妈妈,”姜以柠往母亲怀里又缩了缩,仿佛想汲取更多的勇气,“你跟……时衍哥哥,还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