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命运多舛了些。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心里的黄符纸硌着皮肤,老瞎子的话在耳边回荡。
「...专吸书生精气...必死无疑...」
我坐起身,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张符纸展开,压在了床褥底下。
就在符纸接触床板的一瞬间,对面西厢房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像是被刺痛般的抽气声。
我屏住呼吸侧耳听去,再无声息。
后半夜我睡得昏沉,没有再做那个熟悉的梦。
而是梦到自己走在一片大雾里,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老瞎子的声音在反复回荡:
「画皮鬼...画皮鬼...」
醒来时天已大亮,头痛欲裂。
婉娘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饭。
西厢房的门关着,我敲了敲,里面传来她虚弱的声音:
「公子,我有些不适,想多歇会儿。」
我心里莫名一紧,嘴上却只应道:
「那你好生休息,我出去一趟。」
我几乎是跑着去了城隍庙街。
老瞎子的摊位空着,旁边卖炊饼的小贩说,老头儿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往城外去了,说是去什么道观。
我立刻想起他昨天的话,青石观。
青石观在城西十里外的山上,我晌午出发,到达时已是午后。
道观很小,破败不堪,门口一个瘦小的道士正在扫地。
「找谁?」
他抬起头,约莫三十岁年纪,眼睛亮得惊人。
「我找……一位算命先生,他说今日会在此等我。」
道士打量我片刻,叹了口气:
「你来了。师兄等了你一早上,刚才突然说有事要下山,让你把这个带回去。」
他递给我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面铜镜,巴掌大小,边缘已经发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
「照妖镜。」
道士语气平淡。
「师兄说,此镜与你有缘,或可助你窥见真相,亦能护你一时。你且拿去……」
「师兄还说,你若不信,今夜子时,用这镜子照一照那位【佳人】,便知分晓。」
「此镜非凡铁,能照见本源,破虚妄。」
我捏着那面冰凉的铜镜,手心出汗:
「若是……若是照了之后,果真如他所言呢?」
道士的眼神变得锐利:
「那你就立刻来找我们。记住,镜子照过之后,她必有所察觉,绝不会容你活到天亮。」
下山的路格外漫长。
我捏着那面铜镜,心里乱成一团。
婉娘怎么会是鬼?
她明明有影子,能吃饭喝水,能碰能摸。
可是那些反常之处又浮现在眼前:
冰凉的皮肤、只在夜间精神、我日渐虚弱的身体、还有邻居家狂吠的狗。
4
回到宅子时,夕阳西下。
婉娘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正在看那株老梅树。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公子回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布包,「这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将布包往后藏了藏:
「没什么,淘来的旧书。」
她的笑容淡了些,慢慢走近我。
夕阳给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令人窒息。
「公子今日似乎有心事。」
她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