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激烈地反驳过，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可怕的“治疗”和“静养”。现在，她学会了沉默。沉默是保护自己的唯一外壳。
“今天下午刘医生会打电话来回访，”张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不容置疑，“你知道该怎么说。好好配合治疗，我们才能尽快恢复正常生活，对吗？”
“……对。”林薇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应答。
他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林薇立刻上前，替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他自然地张开手臂，让她伺候自己穿上。
就在她替他整理后襟，手掌不经意拂过他西裤右侧口袋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不像手机，也不像钱包。
她的动作顿了一瞬。
张昊似乎没有察觉，他正在用手机回复工作信息。穿好衣服，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走了。在家好好的。”他语气温柔，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警告。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电子锁落锁的细微电机声传来，像是最终确认了她囚徒的身份。
林薇站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钟，直到确认电梯下行的声音彻底消失，那口强提着的气才猛地泄掉。她几乎瘫软下去，扶住冰冷的琉理台才稳住身体。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满客厅，照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和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灿烂，依偎在同样微笑着的张昊怀里，眼中全是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现在看来，那笑容天真得可笑，像一张巨大的讽刺画。
这个家，漂亮得像房地产商的样板间，也冰冷得像一个无菌实验室。每一件物品都在它该在的位置，每一种情绪都必须被精准控制。这里是她华丽的囚笼。
她走到窗边，渴望一点真实的空气。窗外是对面楼的公寓。大部分窗户都拉着窗帘，显示着主人们早已外出奔波的生活。
只有斜对面的一扇窗后，有人。
是那个女邻居。她正穿着运动背心，在洒满阳光的阳台铺开瑜伽垫，准备开始练习。她动作舒展，充满活力，脸上带着一种轻松自在的表情，一边做着手臂伸展，一边跟着耳机里的音乐轻轻摇摆。
林薇痴痴地看着。那个女孩的世界，是她早已失去的，正常、自由、喧闹、充满生机的世界。她是被囚禁在金丝笼里的雀鸟，仰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麻雀，哪怕只是看着，也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看了好久，直到女邻居结束练习进屋去了，林薇才缓缓转过身。
那个触感……他口袋里的东西。
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张昊的一切都有目的，他从不往口袋里放无用的东西。
鬼使神差地，林薇走到了衣帽间。他的脏衣篓是空的，钟点工要下午才来。那件他刚换下的居家服挂在单独一边。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探向那条灰色休闲裤的右侧口袋。
指尖碰到了。
她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张对折起来的、像是收据或回执的单子。纸张质地普通，但上面印着的黑色字迹，却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