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得心烦,对着手机就喊了两声,抱怨她唠叨个没完,还告诉她我瘫在二楼休息区那儿动不了呢!”
赵大勇声音发着颤,低头搓着手,声音低沉了下来:
“她听着我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担心我是突发了什么重症,急急忙忙从家里往这儿奔。”
“结果,等她到这儿的时候,却......却抓到了我在和奶茶店那小姑娘眉来眼去的......”
赵大勇大抵是觉得尴尬,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变得支支吾吾的。
傅谨深见状,猛地一拍桌子。
“说!后来怎么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支支吾吾的,你那点破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赵大勇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到,浑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开口回应道:
“后来,我老婆看到了,冲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拉着我就走了。”
“就因为这个事我们大吵了一架,她给我送回家之后,一气之下回娘家了。”
叶骁眯了眯眼睛,和傅谨深交换了个警觉的目光。
“你妻子给你打电话具体几点?她又是什么时候到商场抓到了你?”
叶骁向前倾身,语气急促地追问道。
赵大勇皱着眉头回忆道。
“电话挂断的时候瞄了眼屏幕,当时好像七点半刚出头吧?”
“我记得很清楚,显示的是七点三十七分。”
“我们住的地方离得不算远,他很快就赶过来了,应该是在八点前几分钟?”
“没错,离八点还差一点点的时候!”
他语气突然变得笃定,还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昨天被扇了巴掌的地方。
“那你周六早上五点半骑车干嘛去了?”叶骁再次追问道。
“哎哟,警官,我自己媳妇儿都跑了,我哪睡得着啊。”
“这不一大早就忙着回娘家道个歉接她回来嘛。”
“可惜,她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回来,愁死我了。”
“这不,你们来我家的时候,我还在喝闷酒呢。”
赵大勇目光一下子也变得急切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确实担心自己媳妇回娘家这个做法。
审讯中断。
叶骁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厉声吩咐道:
“叫技术那边立马追查所有通话记录,再派几个人去一趟赵大勇的娘家,把他老婆传过来。”
“顺便问问街坊邻居,有没有能证明赵大勇回过娘家这件事。”
刑侦科的效率简直惊人。
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通话清单就被递到了叶骁面前。
那些白纸黑字的数据冰冷又确凿无声地宣告赵大勇的无辜。
案件发生的那一晚,19点37分05秒,赵大勇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妻子李翠花的来电,两个人交谈了一分零五十二秒。
这份记录如同一道铁证,明明白白地标注着时间,精准到每一秒,与赵大勇的口供完全一致。
与此同时,李翠花被领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她脸色发青,手指揪着自己衣角攥得死紧,可语调却出奇地分明:
“那会儿天都快黑了,眼看快到七点半,老赵连人影都见不着,我心急火燎地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他听起来像是快撑不住了,我刚了他一句,他就跟我吼:
‘在二楼等死呢!少烦我!’
“然后啪的一下就给电话挂了。”
“给我当时着急的啊,生怕他出什么是,赶紧抓起钥匙跨上电动车就往商场赶!”
“冲到二楼中央那会儿差不多七点五十?还没到关门时间呢!”
“一进门就瞅见他和奶茶店那个臭不要脸的眉来眼去,这家伙给我气的。”
“哎哟警官你是不知道,我那个火气啊,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我直接上去拉开他,反手一个巴掌呼他脸上了,拽着他就走。”
李翠花越说越来劲,将昨晚在商场抓奸的事情描述的“精彩绝伦”。
说着说着,她发现眼前的几个警官脸色都变得不太好。
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扯远了,便赶忙回到正轨上来。
“出了商场后,我和老赵就在停车场后边大吵了一架。”
“但是又怕他真有什么事儿,就还是给他送回家了。”
“之后我就连夜回娘家,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骑着车来跟我道歉,叫我回去。”
没过多久,小林拿来了李翠花村子里街坊邻居们的口供。
根据邻居们的口供:“翠花周五晚上气呼呼的就回来了,问她出啥事了,她也不说。”
“是啊是啊,一进到屋子里头就哭天哭地的,我们也没敢多问。”
“星期六早上六点多我起来挑粪泼菜园的时候,看到老赵骑车回来了。”
“看他那样子估计一夜没睡,眼睛红彤彤的,我和他打招呼他还理我了。”
“我也看到了,那个时候六点十分左右,我在门口洗漱,亲眼看着老赵从车上下来进了家门。”
“后面快八点多的时候我出来放鸡,又看到老赵灰头土脸的从家里出来,骑上车就走了。”
李翠花娘家所在的村子,村口刚好也有个监控。
通过对比监控发现,周六早上6:02分的时候,骑车回到了村子。
并且在6:05分的时候遇到了泼菜园的王大爷。
之后7:50分从家里出来,离开了村子。
这个时间线与李翠花以及街坊邻居的表述完美契合。
共同构成了周六清晨珠宝店后巷清理垃圾时间段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所有线索犹如精密咬合的金属零件,严丝合缝地运转,彻底堵死了任何质疑的余地。
叶骁将那纸盖了红章的调查结论递到赵大勇眼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案子与他无关。
一瞬间,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住了两三秒。
而后他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在众人面前止不住的流泪。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顺着墙角就往下溜,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
“恩人呐......青天大老爷......”
他老婆架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两腿还打着飘,就剩那双眼睛里头还汪着没退干净的惊惶。
叶骁倚在窗台边目送他们走远,眉头还是紧紧拧着,脸上阴云密布。
这样一来,意味着真正的夜影依然在逃!
既然赵大勇被排除了嫌疑,现场边缘那双鞋印的纹路为何会与他工作时穿的鞋子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桩蓄谋已久的陷害!
歹徒不仅盗走了星泪,还处心积虑地借助赵大勇的日常习惯和住所位置。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顺利将调查方向引向了这个蒙冤的人!
“哐!”
骤然炸开的声响,猛地掐断了叶骁的思路。
傅谨深攥紧拳头,狠狠捶向身侧的墙面,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
他的面色阴沉得吓人,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额头上青筋隐约跳动,整个人绷得像张拉到极限的弓。
“操!”
他绷紧下颌,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这个字眼,嗓音里压着快要爆裂的怒意。
“让人当猴耍!”
“折腾半天,全都白搭,闹了个大乌龙!这他娘算什么破事?!”
他气急败坏地揪着头发,先前精心打理的发丝此刻乱得像鸟窝,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怒火。
“鞋印!身材!走路姿势!”
“所有的证据都明明白白指着他!可到头来呢?”
他咬牙切齿地顿了一下,接着吼道:“结果他只是个被陷害的倒霉蛋!”
“咱们倒好,把他当重大嫌犯给押回来了!”
他转脸盯着叶骁,声音里全是憋屈和恼意:“老叶,咱们让人给耍了!”
他气得直喘粗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被人当成傻子一样玩弄,这滋味简直比挨了一刀还憋屈!
“咱们让夜影耍得团团转!跑断腿查了半天,结果全是人家布的局!”
他狠狠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巴掌,扇得老子耳朵到现在还嗡嗡响!”
周围几个参与行动的警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有的瞪着眼发愣,有的绷着脸不吭声,可攥紧的拳头却都在发抖。
“嘭!”
突然一声闷响,有人抬腿就把过道的垃圾桶踹得歪倒在地。
角落里,另一个警察抓起桌上那叠厚厚的脚印分析报告,往桌面上重重一砸,纸张哗啦飞散。
这份原本板上钉钉的“铁证”,现在看着简直像个笑话!
好几个人环抱着手臂贴在墙边,目光阴郁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像是在努力平复内心受到的巨大震动。
走廊里笼罩着一片沉闷的氛围,之前充满信心的热情现在完全被被愚弄后的集体恼火和强烈的尴尬所替代。
他们千辛万苦拼凑出的嫌疑犯特征和证据链条,在坚如磐石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前,崩塌得那么干脆,那么刺眼。
所有人都在压着火、沮丧不已,而叶骁却出奇地安静。
他既没有像傅谨深那样爆发情绪,只是沉默地盯着案情展示板,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在一张张牵扯到赵大勇的证物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