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一个警察跟安安计较这些干什么？你自己什么都能解决，她不一样，她只有我了！”

“她就是小心眼！还说我会害死她，等她回来我倒要问问，她怎么还没死在那！”

“程砚浓，你怎么那么自私！”

一句句话在丈夫脑海中闪回。

当初扎在我心口的话，如今一句不差地捅向了他自己。

“砚浓！”

丈夫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地拼尽全力爬向我。

他的指甲深深划进土里，西装裤上蹭满灰尘，可他此刻已经在意不到了。

在旁人眼中恐怖骇人的尸体，在他眼中却仿佛成了绝世珍宝。

“没关系，没事的！”

“砚浓，老婆，都是我的......”

“我在这，我在这里！”

他哭着把我被扔的七零八落的尸体捡起来，试图拼凑成一个人的形状。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起伏波折的地面让我的头颅忽然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不！”

丈夫失控地冲过去，却狠狠摔到了斜坡下！

他的手肘膝盖大面积擦伤，血流如注，却还是用尽全力紧紧把我的头抱在怀里。

滚烫地泪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丈夫细长的手不停地擦拭着我的脸上蹭的泥土，指尖划过那道疤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程砚浓，为什么......为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平安回来，你为什么没有说道做到！”

我看着面前的楚天南，即使身体已经被捅穿了无数次，早已变成了魂魄。

我的心脏还是无法遏制地纠扯着生疼。

是啊，我的确答应过你。

所以这三年间，哪怕遇到再大的磨难和危险，我都挺过来了。

我把线索成功的传递给了国家，然而就在我以为我终于能回到你身边的时候。

你却伸手把我推进了永远无法回头的深渊。

你忘了吗？

是你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了犯罪团伙头目。

其实如果你不说，国内的同志们也马上就到来捣毁这个团伙了。

徐安安会得救，即使我不死，她也会毫发无伤。

只可惜你在做这个决定之前，甚至没有问问我。

你没考虑过我可能面对的危险和困境。

那一刻，在你眼里只有流泪的徐安安，没有流血的程砚浓。

即使我此刻无法说出声，丈夫也心知肚明。

他抱着我的头，眼泪无声地流着，哑着嗓子低喃。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以为你那么厉害，你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

楚天南的绝望恸哭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也震惊了徐安安。

她紧跟着从斜坡上跑下来，跪在丈夫身边努力安慰着。

“天南，这都是意外，你不要把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

卧底任务本来就危险，程砚浓自己选择了这条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都没有办法啊！”

然而原本伤心欲绝的丈夫却突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她。

“你不是跟我说，她在那里成了只手遮天的女老大，非常安全，根本不可能出事吗？”

徐安安脸色顿时一白：“我......她确实在组织里很厉害了，我当时被他们关了好几天，他们天天折磨我，还说要杀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丈夫痛苦地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坡上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眼眶顿时一酸，下意识抬手敬了个礼。

“队长。”

队长看见我头颅的瞬间，眼泪扑簌而下。

我认识他整整十二年，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

丈夫在队长和同志们的帮助下，把我的的尸体收拢好。

队长跪在地上，握着我千疮百孔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砚浓，我们来晚了。”

战友们全都低着头，难以自控地流着泪。

我却笑了。

不晚。

千人得救，万家团圆。

一切都不晚。

我程砚浓......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