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琥珀色的红烧肉在砂锅里微微颤动,油光裹着细碎的冰糖,在蒸腾的热气里泛出诱人的光泽。鹿笙刚把最后一勺汤汁收浓,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沈砚回来了。

她擦了擦手迎出去,就见沈砚肩上扛着半只肥硕的狍子,手里还提着两只扑腾着翅膀的山鸡和两只肥硕的兔子军绿色的作训服沾了些泥土,额角沁着薄汗,眼神却亮得很。“运气不错,”他把猎物往院里的石板地上一放,声音带着奔波后的微哑,目光落在她沾着酱汁的指尖,嘴角弯了弯,“红烧肉已经熟了,这么香?”

“你鼻子倒灵。”鹿笙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草屑,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热的脖颈,两人都顿了顿,她飞快移开手,“刚炖好的红烧肉,本来想等你回来再收汁。”

目光落在那半只狍子上,,“咦?怎么只有半只呀?”

沈砚把猎物往院角的石板上一放,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掌心带着上山的野风,却暖得很:“部队有规定,大型猎物得交一半给食堂,让战士们都尝尝鲜。狍子算大型的,野兔山鸡这些小的就不用,全留着咱们自己吃。”他低头看着她微张的小嘴,解释道,“以前打猎也是这样,不能光顾着自己,得想着弟兄们。”

鹿笙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食堂的战士们也能吃到狍子肉了。”她伸手摸了摸野兔的皮毛,软乎乎的,“这些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够了。”沈砚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得像刚出锅的馒头,“快进屋去,外面风大。”两人说话间

院门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李副团的爱人赵秀英牵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鹿笙妹子,忙着呢?”她嗓门亮堂,说话像串炮仗,“我是李副团的爱人赵秀英,这是我家小虎,今年六岁了,皮得很。”她把布包往桌上一放,“里面是我腌的酸菜,炒狍子肉最香,给你添个菜。”

小虎挣脱妈妈的手,跑到沈砚身边,仰着脖子看院角的猎物,眼睛亮晶晶的:“沈叔叔,这是你打的吗?好厉害!”

紧随其后的是王政委的爱人林慧,她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个竹篮:“沈团长,鹿笙妹子。”她笑容温婉,语气平和,“我是林慧,王政委的爱人。这是我女儿晓雅,刚上一年级。篮子里是些刚摘的青菜,新鲜着呢。”

晓雅比小虎文静,怯生生地看着鹿笙,小声喊:“阿姨好。”

最后来的是赵参谋长的爱人孙玉梅,怀里抱着个刚会走路的小儿子,手里还牵着个小男孩:“可算找着地方了!”她性格爽朗,笑着介绍,“我是赵参谋长的爱人孙玉梅,这是我家大宝和小宝。大宝,快叫叔叔阿姨。”

大宝脆生生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小宝则挥舞着小手,咯咯地笑。

鹿笙被这几个孩子围着,心里软乎乎的,刚要去拿糖果,院门外又传来男人们的谈笑声。李副团扛着张折叠桌走在最前面,看见沈砚就嚷嚷:“沈砚!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娶媳妇不早说,非得等我们上门催!”他把桌子往地上一放,拍着胸脯介绍,“我是李建国,团里的副团长,跟沈砚是睡上下铺的兄弟!”

赵参谋长拎着两条长凳跟在后面,笑着补充:“我叫赵卫东,参谋长。当年沈砚收到老家来信,躲在树后偷偷看,还是我给放的哨呢!”他冲鹿笙挤挤眼,“妹子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当年为了攒钱给你买东西,顿顿啃窝窝头,我们都笑他傻。”

王政委抱着一摞碗筷,走在最后,脸上带着稳重的笑意:“我是王长顺,政委。沈砚这孩子,看着闷,心里有数着呢。当年在战场上,他为了救战友,自己挨了一枪都不吭声。”他看向鹿笙,眼神温和,“以后在这儿有啥难处,尽管跟我们说。”

沈砚被他们说得耳根发红,抬脚踹了李副团一下:“少胡说。”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鹿笙看着院里满是欢声笑语的景象,心里暖融融的。沈砚正被战友们围着打趣,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那抹笑意温柔得像春日里的阳光,看得鹿笙心头一跳,赶紧进了厨房。

赵大姐也挽起袖子往厨房钻,“我瞅着这灶台就手痒,鹿笙妹子,红烧肉是你做的吧?真香!快教教我,我们家老李就好这口,我总做不出这味儿。”

林慧也跟着进了厨房,帮着摘菜、洗菜,动作麻利又细致。鹿笙本还有些拘谨,被赵大姐热热闹闹地一问,倒也放开了些,一边回答着红烧肉的做法,一边和她们搭话,厨房里很快就充满了笑语声。

“这是怎么啦?脸都红了。”赵大姐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鹿笙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灶台上的调料:“没、没啥。”

赵大姐笑得更欢了:“还说没看?刚才沈团长那眼神,黏在你身上都快拔不下来了!妹子,你可真是好福气,沈团长这人看着冷,心里热着呢,当年在部队,谁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个姑娘,这么多年愣是没动摇过,现在看来,就是你了!”

林慧也笑着附和:“是啊,沈团长对谁都严肃,唯独看你的时候,那眼神软得能掐出水来。”

男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桌子架起来,板凳摆好。李副团往石桌上一拍:“就在院里吃!敞亮!”他看向沈砚,“赶紧把狍子肉收拾出来,我带了铁丝网,烤着吃!”

沈砚应了声“好”,拿起匕首处理狍子肉。李副团蹲在一旁帮忙生火,赵参谋长则去找来几根粗铁丝当签子,王政委在旁边指挥着摆碗筷,男人们分工明确,不一会儿就把火堆架了起来。

鹿笙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刚放在桌上,就被王政委看见了,连忙摆手:“哎!这酒可不能多喝!”他解释道,“部队有规定,任何时候都得保持警惕,万一有紧急任务,喝多了耽误事可不行!咱们今天意思意思,每人抿一口就行。”

李副团咂咂嘴:“行吧,听政委的。喝酒是小事,吃肉才是大事!”

沈砚把切好的狍子肉串在铁丝网上,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滋滋”作响,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几个孩子围着火堆打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肉,小舌头时不时舔舔嘴唇。

鹿笙端着刚切好的凉拌黄瓜和酸辣土豆丝出来,看见他专注的样子,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她刚把菜放在桌上,就听见赵大姐在厨房喊:“鹿笙妹子,快来看看这狍子肉怎么炖才不柴?”

鹿笙应声进去,赵大姐正对着一大块狍子肉犯愁。鹿笙拿起菜刀,把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得先用热水焯一遍,去去血沫,然后用温水炖,加点姜片和料酒,小火慢炖,炖到能用筷子戳透了,再放土豆和萝卜,这样肉嫩,汤也鲜。”

“还是妹子你懂行!”赵大姐佩服地说,“我们家老李总说我炖的肉跟柴火似的,回头我就按你说的试试。”

林慧在一旁剥蒜,看着鹿笙熟练的样子,笑道:“鹿笙妹子看着年纪小,做饭倒是一把好手。沈团长真是好福气。”

鹿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继续切肉,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

院里的烤肉已经烤好了第一串。沈砚拿起一串最嫩的狍子肉,吹了吹,递到鹿笙嘴边:“尝尝,熟了没?”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哎哟!沈团长这是喂媳妇呢!”

“我们还在这儿呢,就开始秀恩爱了?”

鹿笙脸更红了,想躲开,却被沈砚轻轻按住肩膀。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炭火的温度,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好小口咬了一口,肉香混合着调料的香味在舌尖炸开,鲜嫩多汁,一点都不柴。

“好吃。”她小声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砚,像只得到了夸奖的小猫。

沈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把那串肉递给她:“拿着吃。”

几个孩子嚷着要吃,沈砚笑着给他们每人递了一串,孩子们捧着烤肉,跑到一边慢慢吃,小脸上沾了点油,像只只小花猫。

几人帮着把菜端上桌,红烧肉刚放在桌上,就被李副团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比赵秀英做的强多了!”

赵秀英在一旁踹了他一脚:“就你嘴贫!

正热闹着,院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笃、笃、笃”。

老师长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浑浊的眼睛在火光里亮了亮:“什么香味,这么香?”

沈砚连忙迎上去:“张叔,您来了。”

老师长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孩子们身上,眼里露出慈爱的笑意:“人不少啊。”

赵秀英赶紧搬了张板凳过来:“张叔您坐!我这就给您拿双筷子,鹿笙妹子做的红烧肉,您可得尝尝!”

老师长坐下,他目光扫过满院的人,最后落在鹿笙身上,点了点头,“小姑娘看着很能干,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做的?”

鹿笙连忙上前:“张叔好,也有赵大姐和林嫂子帮忙。”

“好,好。”老师长笑了笑,“沈砚这小子,总算把你盼来了。以后在这儿好好过日子,有啥难处,就跟我说。”

“谢谢张叔。”鹿笙乖巧地应着。

沈砚扶着老师长在桌边坐下,递上一杯热茶:“您坐着歇会儿,尝尝鹿笙做的红烧肉,她做得软,您肯定能咬动。”

老师长端起茶杯,看着满院热热闹闹的景象,男人们在说笑,女人们在厨房和院子间穿梭,孩子们在追逐打闹,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欢声笑语,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