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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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刺入房间时,我正保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姿势——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像一具等待入殓的尸体。整夜未眠的双眼干涩灼痛,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枕头下的U盘和空盒子如同两块烙铁,灼烧着我紧绷的神经。

"嗒、嗒、嗒——"

三声克制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不同于昨夜周蕴宜高跟鞋的韵律,这声音沉闷均匀,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

林伯。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喉咙发紧。昨夜沈聿怀的警告犹在耳边:"不要吃任何人送来的东西。"

"苏小姐,早餐。"林伯平板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既不催促也不离开,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放在门外。"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沙哑,"我...我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门外沉默了几秒。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他在想什么?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还是在监听房间里的其他动静?

"好的。"最终,林伯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药在托盘左侧。先生交代,您必须按时服用。"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却迟迟不敢动弹。先生交代?哪个先生?沈聿怀?还是......沈崇山?

又等了十分钟,确认走廊再无动静后,我才拖着酸痛的身体下床。右臂的骨裂处传来尖锐的刺痛,脖子上的淤青已经由紫转黄,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我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死寂。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转动门把手,拉开一条仅容托盘通过的缝隙。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份精致的早餐孤零零地放在地毯上:瓷盘里是摆盘完美的水果沙拉和可颂面包,玻璃杯中是鲜榨橙汁,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两片白色药片。

药片......我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沈聿怀的警告再次回响:不要吃任何人送来的东西。

将托盘端进房间后,我立刻锁上门,把食物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水果鲜艳得可疑,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黄油香气,但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林伯昨晚攀爬外墙的矫健身手和周蕴宜的警告,已经彻底粉碎了我对这个"完美管家"的任何信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我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时针一点点逼近数字12,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11:45。

窗外阳光正好,花园里的玫瑰在微风中摇曳,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我取出枕头下的U盘,金属表面已经被体温焐热,泛着微光。沈聿怀为什么指定要午时才能看?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意义?

11:55。

我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向书桌——那里放着沈聿怀的笔记本电脑。昨晚他离开时似乎刻意没有带走它,是故意的吗?

11:58。

电脑启动需要密码。我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沈聿怀的生日、沈氏成立的年份、甚至那串保险柜密码0428——全部错误。

11:59。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余光瞥见键盘边缘贴着一张几乎透明的便签条,上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Moonlight0509。

月光......0509?五月九日?那是什么日子?

我颤抖着输入这串字符。

12:00整。

电脑解锁了。

桌面整洁得近乎冷漠,只有几个工作文件夹。我迅速插入U盘,系统立刻弹出一个提示框:"检测到加密文件,请输入密钥。"

密钥?什么密钥?!

就在我几乎要抓狂时,目光落在书桌角落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被反扣着的相框,之前从未注意过。翻过来,照片上是年轻的沈聿怀,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容明亮得刺眼。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2009.05.09。

五月九日......0509!

我迅速输入"Sunflower0509"——错误。

"向日葵0509"——错误。

"Moonchild0509"——错误。

还剩最后一次尝试机会。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汗水模糊了视线。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照片上的沈聿怀,穿着蓝色格子衬衫。

"Blue0509"——错误。

"Grid0509"——错误。

等等......照片背景里,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路牌,上面似乎写着......

放大照片。调整对比度。路牌上的字迹逐渐清晰:"月光巷"。

"Moonlight0509"——与电脑密码相同!

我颤抖着输入这串字符。

U盘解密了。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命名为"2009.05.09_Warehouse"。

2009年5月9日......七年前,苏家出事的那天!

双击点开。

画面质量很差,像是从某个老旧监控系统里截取的。黑白雪花点中,隐约可见一个废弃仓库的内部:生锈的钢架、散落的木箱、还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身影!

即使画质模糊,我也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父亲!

剧烈的眩晕袭来,我死死抓住桌沿才没有跌倒。视频里的父亲衣衫凌乱,脸上有血迹,但还活着!他在挣扎,在对着画面外的某个人说着什么。

然后——

一个身影走入镜头。

不是沈崇山。

不是沈聿怀。

而是......

林伯?!

年轻的林伯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面前。他说了句什么,父亲突然激动起来,挣扎得更厉害了。接着,林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缓缓举起——

"不!!"我失控地尖叫出声,双手捂住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面外突然冲进一个人影,猛地撞开了林伯!

是沈聿怀!

年轻的他穿着深色外套,左腕上已经有一道血迹——正是后来变成疤痕的位置!两人扭打在一起,枪响了,沈聿怀闷哼一声,但死死按住了林伯。然后......

视频戛然而止。

最后定格在沈聿怀染血的侧脸,和他那句无声的唇语:"跑!"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七年来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林伯......那个永远恭敬如机械的管家,才是真正的凶手?!而沈聿怀......他一直在保护父亲?保护......我?

视频自动关闭后,U盘里又出现了一个新建文本文件。点开,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现在你知道了。但游戏还没结束。——Y」

什么意思?什么游戏?林伯知道沈聿怀掌握了这段视频吗?他为什么还能在沈家来去自如?沈聿怀为什么不揭发他?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有一点已经无比清晰——

我错怪了沈聿怀整整七年。

而那个真正的恶魔,此刻可能正在门外,用那双沾满父亲鲜血的手,为我准备"午餐"。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我必须离开这个房间,找到沈聿怀,问清一切真相。但首先......我得甩掉林伯的监视。

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份 untouched 的早餐上,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我拿起餐刀,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右臂石膏狠狠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