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柴房内,丹香早已散尽,只余下清冽的夜风透过窗棂缝隙,带来丝丝凉意。

秦慕语背靠冰冷的墙壁,右臂的麻木刺痛尚未完全消退,嘴角干涸的血迹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然而,她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掌心紧握着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里面三颗赤红如火的“烈阳护心丹”安静地躺着,散发出丝丝缕缕温暖人心的阳和之气。

成了!终于有了对抗寒毒的武器!

秦慕语心中激荡,正欲调息恢复精神力,仔细研究《玄天医典》解锁的丹方目录,空间核心却毫无征兆地发出急促而尖锐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阴寒能量爆发!能量源定位:王府主院寝殿!能量属性:冰魄寒毒!浓度:致命级!目标生命体征:急速衰竭!”

轰!

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秦慕语瞬间从兴奋的云端跌落冰冷的深渊!

欧阳瑞!他的寒毒…爆发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爆发!致命级?!

昨夜毒宴上,她虽以解毒羹化解了点心剧毒,但欧阳瑞体内积压的寒毒本就如同蓄满洪水的堤坝。

柳如梦的构陷、贵妃的威压、王府的暗流、乃至她这个“意外”带来的变数…种种情绪波动与压力,或许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和手臂的刺痛,秦慕语猛地起身,一把抓起玉瓶塞入怀中,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柴房!

王府主院,此刻已乱作一团。

平日里肃穆威严的寝殿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即使站在院门口,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正源源不断地从殿内散发出来。

“快!再添火盆!把库房里所有的银霜炭都搬来!”

“药呢?!王太医!李神医!王爷到底怎么样了?!”

“王爷!王爷您撑住啊!”

管家福伯焦急而嘶哑的声音、侍卫们慌乱的脚步声、丫鬟压抑的啜泣声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鸣。

秦慕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向寝殿大门。

她刚踏上台阶,几道冰冷的目光便如同利箭般射来!

“站住!”一声厉喝响起。守在大门两侧,如临大敌的王府侍卫立刻横起长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侍卫统领,正是上次在柴房见过、对柳如梦忠心耿耿的赵虎。

他此刻脸色铁青,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和敌意。

“王妃娘娘,”

管家福伯也闻声转过身,他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深深的忧虑,看向秦慕语的目光复杂无比,有审视,有怀疑,

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王爷病危,寝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娘娘请回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毒宴风波刚过,柳如梦被禁足,王爷突然寒毒爆发性命垂危,眼前这位替嫁王妃的嫌疑…

实在太大了!谁知道她此刻前来,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我不是闲杂人等!”

秦慕语的声音斩钉截铁,清亮得穿透了殿外的嘈杂,“王爷寒毒爆发,危在旦夕!

我有药可救他!”她目光灼灼,直视福伯和赵虎。

“药?”赵虎冷笑一声,眼中尽是不信和嘲讽,

“王妃娘娘,您能有什么药?王爷的寒毒,连宫中御医和江湖圣手都束手无策!

您还是请回吧,莫要在此添乱!若王爷有个闪失…”他后面的话没说,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添乱?”秦慕语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你们现在除了添火盆、灌参汤,束手无策地等死,还能做什么?!

王太医呢?李神医呢?他们可敢保证能救王爷?!不敢吧!”

她猛地踏前一步,无视近在咫尺的刀锋,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寝殿深处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让开!我秦慕语以性命担保!若我的药救不了王爷,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但若因你们阻拦,耽误了救治时机,王爷身死,你们谁担得起这责任?!

是整个瑞王府,还是你们项上人头?!”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

福伯浑身一震,老眼死死盯着秦慕语。眼前的女人,一身素衣,发髻微乱,脸色苍白,嘴角甚至带着血迹,形容狼狈不堪。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坚持!

那种眼神,绝不是装出来的!

赵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紧,一时竟不敢强行阻拦。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寝殿内猛地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声音嘶哑、破碎,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

紧接着,是王太医惊恐的呼喊:

“不好!寒气侵心!王爷…王爷快撑不住了!”

“滚开!”秦慕语眼中厉芒暴涨,趁着福伯和赵虎心神被殿内呼喊所夺的刹那,身体如同离弦之箭,

猛地撞开挡在身前的刀锋和手臂,用尽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殿门,冲了进去!

一股比殿外强烈十倍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秦慕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

寝殿内,十几个火盆熊熊燃烧着最上等的银霜炭,将整个房间烤得如同蒸笼,热浪滚滚。

然而,这惊人的热量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根本无法驱散房间中央那张紫檀木拔步床上散发出的恐怖寒气!

欧阳瑞静静地躺在厚重的锦被之下。然而,那锦被的表面,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幽蓝色的冰霜!

他露在锦被外的脸庞、脖颈、双手,更是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如同水晶般的冰壳!

头发、眉毛、睫毛都挂满了细小的冰晶,整个人如同被封在万年玄冰之中!

他的脸色是死寂的青白,嘴唇乌紫,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唯有眉心处,一点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在冰霜覆盖下艰难地挣扎着。

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王太医和李神医)正满头大汗,双手颤抖地轮流往他心口输送着微薄的真气,试图护住那最后的心脉,

但效果微乎其微,他们的真气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那恐怖的寒毒吞噬冻结。

殿内的丫鬟仆役跪了一地,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绝望。

“王爷!”福伯和赵虎也跟着冲了进来,看到欧阳瑞的状态,福伯老泪纵横,差点瘫软在地。

赵虎更是目眦欲裂,看向秦慕语的目光充满了杀意:“秦慕语!你敢…”

“闭嘴!”秦慕语厉声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几步冲到床前,无视那刺骨的寒意和太医们惊愕的目光,猛地掀开自己怀中紧握的白玉瓶!

一股温暖而霸道、带着生命阳和气息的丹香瞬间弥漫开来,竟将周遭的阴寒之气都逼退了几分!

“烈阳护心丹!驱寒护心!”秦慕语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刀,

“两位太医,请让开!护住王爷心脉两侧次要经络,辅助引导!”

王太医和李神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丹药散发出的惊人药力惊呆了。

他们行医一生,从未感受过如此精纯强大的阳性药力!这…这真的是药?

“快!”秦慕语没时间解释,她一手捏开欧阳瑞冰冷僵硬的下颌,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一颗赤红如火、丹纹隐现的烈阳护心丹塞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灼热而精纯的暖流,顺着咽喉滑下!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了!

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接触寒冰!覆盖在欧阳瑞体表那层厚厚的幽蓝冰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化作缕缕白气升腾而起!他青白如死人的脸庞上,那层水晶般的冰壳寸寸碎裂、剥落!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血色,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艰难地、缓慢地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浮现!

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顽强地驱散着盘踞的阴寒!

“护住心脉!跟我走!”秦慕语低喝一声,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如穿花蝴蝶,精准无比地落在欧阳瑞胸前几处大穴之上!

《玄天医典》中记载的“九阳归元手”瞬间施展!

她的指尖萦绕着微弱却精纯的精神力,引导着那股在欧阳瑞体内爆发的磅礴药力,

如同最锋利的矛尖,狠狠地刺向心脉深处那几处被寒毒淤塞得最严重的节点!

空间实时扫描早已全力开启!欧阳瑞体内的状况如同高清影像般映射在她意识之中。

心脉如同被无数幽蓝色的、带着尖刺的冰棱堵塞缠绕,药力所化的赤红暖流如同奔腾的岩浆,

在她的引导下,猛烈地冲击着那些最顽固的冰棱!

冰棱在灼热的药力冲击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一点点消融瓦解!

堵塞被强行冲开一丝缝隙!精纯的阳和之力终于艰难地灌注到那濒临枯竭的心脏之中!

“嗯…”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呻吟,从欧阳瑞紧抿的、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唇间溢出。

他那双紧闭了许久的、覆盖着冰晶的浓密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似乎想要睁开!

“王爷!”福伯惊喜交加,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丹药…”王太医和李神医目瞪口呆,感受着掌心下欧阳瑞心脉处传来的、

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搏动,以及那驱之不散的暖意,如同看到了神迹!

然而,就在秦慕语全神贯注、引导药力在欧阳瑞心脉附近反复冲刷,试图稳固战果、

彻底压制住这一波寒毒爆发时,空间核心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警报!

“最高级警报!发现未知高浓度阴寒能量源!非游离寒毒!”

“定位:目标双腿!膝眼穴、鹤顶穴、足三里穴深处!骨髓核心!”

“能量形态:实体化!扫描显示:存在高密度、超高纯度阴寒能量结晶——疑似‘玄阴冰针’!数量:七枚!”

“特性:持续释放精纯阴寒能量,侵蚀经脉,冻结生机,强行阻断下肢神经传导与气血运行!

其能量频率…与‘寒潭密室符文’残留波动存在微弱同源联系!危险等级:极度致命!”

轰——!!!

秦慕语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如同被一道九天劫雷狠狠劈中!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冰针!不是经脉尽断!是冰针!

七枚玄阴冰针!封死了他双腿的要穴和骨髓!这才是他“残废”的真正根源!

而这冰针的能量…竟与寒潭密室那些诡异的符文同源?!

替嫁风云…寒潭密室…身世玉佩…欧阳瑞的残废与寒毒…所有看似独立的线索,

在这一刻,被这七枚深埋骨髓的阴毒冰针,骤然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隐藏在深宫与王府迷雾之后、庞大而恐怖的阴谋核心!

秦慕语的手指还按在欧阳瑞温热的胸口,指尖残留着药力的余温。

可她的身体却如同坠入了万载冰窟,冰冷刺骨。

她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

视线,正对上一双刚刚艰难睁开的眼睛。

欧阳瑞醒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此刻褪去了平日的冰冷与漠然,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和一丝茫然。

然而,当他的目光聚焦,看清近在咫尺、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巨大震惊与骇然的秦慕语时,

那丝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深沉的、如同风暴前夕的平静。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涛骇浪,看到了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洞悉了某种可怕真相的震骇。

秦慕语喉头滚动,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动,在满室惊愕、庆幸、疑惑的目光注视下,

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欧阳瑞…你的腿…不是废了…是被…冰针…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