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咬着后槽牙,一把将头上的孔雀开屏嵌宝金钗从发髻上拔下,“啪”一声拍在桌上。
“哼,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云舒看着那支精美绝伦的金钗,心头一跳。乖乖,这玩意儿可真漂亮!但是……也真烫手啊!
她干笑两声,没敢去碰。
“继续!”丽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又一圈结束,沈云舒看着自己面前的牌,眨了眨眼,试探着推倒:“呃……好像,又和了?”
丽妃这次输的是一支金枝绕珊瑚步摇。
她捏着步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眼神跟淬了毒的针似的,一下下扎在沈云舒脸上。
沈云舒额角开始冒汗。
她现在只想这牌局赶紧结束!再这么赢下去,丽妃怕不是要当场表演一个手撕活人!
钱妃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哎哟喂,丽妃娘娘,您今儿这手气可真是不怎么灵光啊!沈妹妹,不错嘛你!”
再来一局。
沈云舒看着自己又一次和了的牌,简直想哭。
丽妃输的是一对满绿翡翠镯子。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几乎要控制不住把眼前的牌桌给掀了!那对镯子……那可是皇上前些日子才赏给她的!
钱妃输了她带来的那一匣子银裸子,她倒是一点不在乎,豪爽地将匣子往沈云舒面前一推:“拿着拿着!今儿你手旺,这些都归你了!”
林选侍也输了二十两银子,她小脸煞白,从荷包里哆哆嗦嗦地摸出银子,递给沈云舒时,手抖得不成样子。
沈云舒看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金钗、步摇、镯子还有银子,欲哭无泪。
这泼天的富贵……给你要不要啊?!
丽妃死死盯着沈云舒,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凭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一定是这贱婢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法!
“再来!”丽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就不信了,她还赢不了一个区区小选侍!
与此同时,玉芙宫。
萧景珩负手站在殿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往日里总是莺声燕语不断的玉芙宫,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连个像样的宫女都没见着几个。
李德全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一声。皇上今儿似乎心情不佳,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触了霉头。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回话:“回皇上的话,奴才方才去打探过了,丽妃娘娘……她去了揽月轩。”
顿了顿,见皇上没什么反应,李德全才继续道:“听说是……沈选侍请了钱妃娘娘和林选侍过去,一道……一道打叶子牌呢。”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心里直打鼓。后宫嫔妃聚众玩牌,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皇上怎么想了。
萧景珩听完李德全的回话,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唇角几不可察察地牵动了一下。
“有趣。”一声极轻的低笑,几近无声。
这沈选侍,倒是有趣。
李德全耳朵尖,捕捉到了那声笑,心头一凛,皇上这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他赶紧躬身:“皇上,那……可是要摆驾揽月轩?”
萧景珩原本想说不必,后宫女子玩乐,与他何干。
可转念一想,那沈选侍……在榻上伺候的功夫,确有几分意思。
他指尖在袖口轻轻点了点,沉吟片刻。
“去吧。”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德全连忙应声:“喳!”心下却暗暗记住了,这位沈选侍,怕是要不一样了。
于是,就在丽妃输光了头上最后一支珠花,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额角青筋都突突直跳,几乎要将面前的牌桌生吞活剥之时——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悠长的通传,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揽月轩内瞬间死寂。
丽妃猛地抬头,手里的牌“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砸碎了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
皇上?!
他怎么会来?!
不对,自己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等皇上的。
她下意识想去拢自己散乱的发髻,想遮掩脸上的狰狞,可哪里还来得及!
她眼睁睁看着明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愤瞬间将她淹没。
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竟然被皇上看了个正着!
丽妃眼圈倏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交织在一起,让她看向萧景珩的目光格外复杂。
沈云舒脑子“嗡”一声,啊?皇上还真来了?
萧景珩负手踱进殿内,目光淡淡一扫。
先是落在丽妃身上,看着她那副钗横鬓乱、怒容未消的模样,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沈云舒,以及她面前那堆得晃眼的战利品。
哦?
他眼神深了些许。
这小选侍,手气当真如此之好?还是……另有玄机?
当他看到沈云舒那副手足无措、小脸煞白,活像只被猎人堵在洞口的小兔子般的惊惶模样时,唇角那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又悄然加深了一分。
钱妃心里那点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火苗,瞬间被皇上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浇了个透心凉。
此地不宜久留!
钱妃飞快地屈膝福了一福,声音还算镇定:“臣妾告退。”
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眼角余光瞥见林选侍还傻愣愣戳在那儿,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钱妃心里暗骂一句“猪队友”,也顾不上许多了。她一把薅过林选侍的手腕,力道不小。
“走了走了,杵这儿当门神啊!”钱妃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这句话。
林楚楚被她这么一拽,才如梦初醒,踉跄了一下。
她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一片。
皇上……皇上怎么会来?
丽妃娘娘好吓人!
揽月轩内,随着钱妃和林选侍的仓皇离去,气氛愈发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