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狭窄的空间仅容一人匍匐。
裴掠星在前,手电筒的光柱冷静地切割着黑暗。
林薇薇紧随其后,呼吸声细若蚊蚋,显然还没从负一楼的惊魂中缓过神。
管道外传来怪物撞门的闷响,震得铁皮簌簌掉灰。裴掠星侧脸避开落下的灰尘,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在管壁上轻轻划过。
这里的锈蚀程度较轻,说明近期或许有东西经过。他没回头,只低声道:“抓紧,前面有拐角。”
林薇薇慌忙攥紧衣角,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抖出声。
她偷偷抬眼,看见裴掠星的背影在光柱里绷得笔直,衬衫后背沾着深色血渍,却丝毫不见摇晃,那股冷静得近乎漠然的气息,竟奇异地让她安定了些。
爬过拐角,前方透出微光。
裴掠星放缓速度,拨开格栅探头观察——是一楼护士站旁边的办公室,桌椅蒙尘,文件散落,空无一人。
他轻巧落地,转身接住林薇薇递来的手,指尖相触时只觉对方掌心冰凉,全是冷汗。
“这里暂时安全。”他收回手,径直走向办公桌,没再多看她一眼,“处理下伤口,然后找线索。”
林薇薇这才发现他手臂上有道浅划痕,血珠正顺着腕骨往下渗。
她连忙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我帮你……”
“不用。”裴掠星抬手避开,自己拧开碘伏瓶盖,再低头时已将纱布随意缠在手臂上,打结的动作干脆利落,“你找文件,我查柜子。”
他的疏离像一层薄冰,林薇薇识趣地闭了嘴,默默蹲下身整理散落的病历。
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处方单时,她忽然轻“啊”了一声。
“裴掠星,你看这个。”她把处方单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仿佛找到了与他产生联结的契机。
裴掠星接过处方单,目光在“盐酸氯丙嗪”的药名上停顿片刻。
这是强效镇定剂,剂量远超常规。
他翻到日记最后一页,果然在空白处发现几行极浅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的:“镇定剂失效……它们在敲墙……院长的钥匙在档案室……”
“档案室?”林薇薇凑近看,呼吸轻轻扫过裴掠星的耳廓。
他不动声色地偏开脸,将处方单折好塞进口袋:“日记没写完,关键线索应该在档案室。先去找周延他们,确认安全再做打算。”
林薇薇“哦”了一声,跟上裴掠星离开的脚步。
离开办公室时,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阳光透过布满蛛网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腥甜。
林薇薇紧跟在裴掠星身后,忽然看见他脚步一顿,正对着一扇虚掩的病房门,标号正是108。
门内传来极轻的啜泣声,像个小女孩在哭。
林薇薇刚想开口,被裴掠星按住肩膀。
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轻,示意她噤声。
两人屏住呼吸听了片刻,那哭声忽高忽低,带着种刻意的、黏腻的甜意,听得人脊背发毛。
“走。”裴掠星松开手,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不……不看看吗?万一真是被困的人呢?”林薇薇犹豫着拉住他的衣角,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甩开。
裴掠星回头,眸色清冷如冰:“这里是废弃医院,不是孤儿院。”
他的目光扫过那扇门,“你想进去救人,可以去。”
林薇薇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冻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咬着唇跟了上去。
身后的啜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门板的“沙沙”声,轻得像贴在耳边,一路追着他们到了护士站。
周延等人正围着一张地图争论,看见他们回来,周延立刻迎上来:“你们没事?负一楼怎么样?”
林薇薇刚要开口,就被裴掠星打断:“找到了院长日记,但不完整。最后提到档案室有钥匙,可能藏着后续线索。”
他把日记递给周延,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实验数据,绝口不提负一楼的怪物和那扇渗人的病房门。
周延尝试着翻开日记,却发现日记根本打不开。
赵宇和陈阳立刻凑过来,赵宇推了推眼镜:“这种情况应该是还有条件没有达成吧。”
“行政楼三楼通常会设档案室,我们下午可以再去看看。”
“不急。”裴掠星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的纱布。
“先确认今晚的安全。”
“昨晚苏晴出事,说明病人对声音敏感,我们需要更隐蔽的据点。”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急切。
周延看着他手臂上的纱布,又看了看林薇薇苍白的脸,最终点头:“王大哥,你和陈阳去加固东侧病房的门窗,那里离楼梯远,相对安全。赵宇,你整理现有线索,标记可能的危险区域。”
“我跟裴哥一组吧!”赵宇突然开口,眼神躲闪地瞟了眼裴掠星,“我……我能帮忙拿东西。”
裴掠星没应声,算是默认。
林薇薇却莫名松了口气,悄悄往裴掠星身边挪了挪。
她总觉得赵宇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藏着什么心思。
傍晚时分,天空彻底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连风都带着股潮湿的霉味。
众人躲进各自加固后的病房,周延分发了找到的少量蜡烛。
昏黄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每个人的恐惧都放大了几分。
“发电机好像停了。”王建军安静的看着病房门,“蜡烛坚持不了多久,今晚怕是要摸黑。”
话音刚落,走廊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物落地。
紧接着是拖沓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带着种黏腻的摩擦音,停在了病房门外。
它在朝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刚好可以路过所有病房。
所有人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裴掠星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拖着什么东西,地上拖出长长的深色痕迹,想必是血。
那身影忽然顿住,缓缓转过身。
烛光透过门缝照过去,能看见它半边脸溃烂流脓,另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白。
正死死地盯着105的病房门,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林薇薇吓得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下子背对着房门坐到了地上。
裴掠星嘴抿的紧紧的,手里握紧了墙角捡的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门外的怪物没撞门,只是用指甲轻轻刮着门板,“沙沙”声像毒蛇吐信,一下下挠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赵宇缩在角落,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外的刮擦声骤然停住。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怪物猛地撞在门上!
加固的钢筋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它要进来了!”赵宇努力往墙角缩,声音发颤。
裴掠星和赵宇只隔了一个病房,中间的苏晴昨天晚上死了,病房便空了出来。
他盯着怪物的脚——它穿着一只破旧的护士鞋,另一只脚是扭曲的骨骼,落地时却异常平稳。
裴掠星不知为何想起了昏暗潮湿的负一楼,他蹙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
吹蜡烛!
电光火石间的同时,扬手将桌上的短烛扫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