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左氏放下茶碗,眼神落在封二身上,脸上带着点纳闷:“封二叔,按道理说,你们家那二十亩地,收的粮食足够你们一家三口吃喝了,咋还想着再多租地呢?”
封二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大奶奶您是不知道,俺家大脚这小子眼瞅着就该娶亲了,到时候顶门立户,总不能跟着俺种那二十亩地吧。
多租几亩地,正好让他跟着俺下地学本事,年轻人多干点活也结实。”
他顿了顿,又实诚地补充:“再说了,地里的粮食收得多了,卖了余粮能多攒俩银元,给大脚攒着娶媳妇,往后日子也能更宽裕些不是?”
费左氏听着,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
她知道封二是个踏实肯干的人,这些年种自家的地从没偷懒,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混个肚圆不成问题。
“你倒是会打盘算。”费左氏嘴角微微松了些,但还是面露难色,“不过俺的佃户已经满了,实在抽不出地给你种啊。”
封二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大奶奶这话说的有问题,您的地虽然都有佃户,可是俺听说这几年交不上租子的人可有三成。
您抬一抬手,租俺十几亩,俺准时交租,您也能减轻负担不是。”
费左氏听封二这么说,手指头在桌沿上停住了,心里头确实有点松动。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几年欠租子的佃户越来越多,每年收租子都得费不少劲,粮仓总也填不满。
要是真能换成封二这样踏实的主儿,租子能按时交上来,确实能省不少心。
可她琢磨了一会儿,还是皱着眉说:“话是这么个理,但俺也不缺那三成租子。”
她顿了顿,语气缓了些:“那些佃户租了俺家的地这么多年,就算这几年没交齐租子,真要把地收回来不给他们种,传出去人家该说俺不讲情面了。”
封二听着,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是不死心:“大奶奶,您这是心善。
可那些人交不上租子,地在他们手里也瞎了,不如租给俺,俺保证把地侍弄好,租子一分不少给您送来。”
费左氏没立刻搭话,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眼睛瞟着桌上的账本,心里头还在掂量,一面是多年的情面,一面是实在的租子,这账得算清楚了。
封二见费左氏摇摆不定,心里头忽然冒出来个主意。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大奶奶,俺知道您最近还有桩心事,听说大少爷成亲有些日子了,俩孩子到现在还没圆房?
这可是关乎费家香火的大事,您心里指定急得慌。”
费左氏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抬眼瞅他:“你想说啥?”
封二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点神秘:“您要是肯把地租给俺,这事俺倒有个法子能帮您办妥当。”
费左氏心头猛地一跳,手里的茶碗都晃了晃。
租子收不上来虽烦,可顶多是粮仓空点,可费家香火断了那才是塌天的大事。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封二问道:“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个啥?”
封二嘿嘿一笑,往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说:“大少爷不愿意圆房,不就是因为娶的是宁苏苏,不是他心里想的宁绣绣吗?
这事儿简单,您找个机会给大少爷下点药,保管他当晚就成了事,还怕圆不了房?”
费左氏听完,眉毛“唰”地挑了起来,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这说的叫啥话!牲口配种才用下药的法子,你拿俺家文典当牲口折腾?亏你想得出来!”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了:“文典是读书人,要脸面的,真这么做了,传出去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俺费家的脸也得丢尽了!”
封二瞅着费左氏那模样,眉头虽皱着,可眼里的劲儿不像真生气,倒像是心里头盘算起这主意的轻重了。
他赶紧嘿嘿笑了两声,往后缩了缩身子,语气放得更软和:“大奶奶您别恼,俺就是随口给您出个主意,您要是觉得不妥当,当俺没说。
用不用、咋用,那还不是您说了算?”
他挠了挠头,又补充道:“俺就是想着,这大少爷圆房的事比啥都要紧,您心里急,俺也替您犯愁。
不管啥法子,能把事办成就中,您说是不?”
费左氏没接话,手指又在桌沿上轻轻敲了起来,眼神落在账本上,可那心思明显不在租子上了。
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灶房那边偶尔传来小青添柴火的声响。
封二见她这光景,知道自己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也不再多嘴,就安安分分坐在板凳上等着,心里头却亮堂得很,这地租的事,八成有谱了。
费左氏手指头在桌沿上敲了半晌,心里头那杆秤来回晃了几晃。
封二这主意是损了点,跟拿牲口配种似的,说出去不好听。
可话说回来,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办大事哪能顾得上那么多体面?
只要能让文典和苏苏圆了房,给费家留个后,损点就损点吧。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定了定,对着封二说:“封二叔,您先回家等着。”
封二眼睛一亮,赶紧直起身子。
费左氏又道:“到了续租的日子,俺让刘胡子去叫你,到时候再跟你说地租的事。”
封二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连忙站起身拱手:“哎!谢大奶奶!俺这就回家等着,您放心,到时候俺一准随叫随到!”说着就往后退了两步,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走了,生怕打扰了费左氏拿主意。
堂屋里又静了下来,费左氏端起茶碗,茶都凉透了,可她抿了一口,眼神却亮了不少,不管咋说,两件头疼事,总算有一件能瞅着点眉目了。
“小青,你去一趟镇上,找张郎中……”
费左氏叫来了小青,在他耳旁嘀咕了两句。
小青听后,脸烧的通红,嘴角挂着笑跑了出去。
费左氏见小青出去了,轻声嘀咕道:“文典啊,别怪嫂子,嫂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费家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