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景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身份证。

一张他的,一张李小清的。

指尖夹着卡片递过去时,甚至能看清李小清证件照上微微蹙起的眉头。

那是她拍身份证时总有的小习惯。

警察接过身份证,指尖在卡片边缘摩挲了两下,又抬眼打量宋景和李小清。

昏黄的走廊灯光斜斜切进来,照在宋景脸上,他神情平淡得像在递一杯白开水,反倒是李小清,攥着衣角的手指泛白,眼底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红。

联网设备“嘀”地响了一声,信息核对无误。

年纪稍长的警察把身份证递回来,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朋友。”宋景接过证件,顺手塞回口袋,动作自然得挑不出错。

警察没再多问,却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分工,一个把宋景叫到走廊拐角,另一个则留在房间里盘问李小清。

“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多大了?”走廊里的警察拿出小本子,笔在纸上悬着。

“李小清,在鼎盛科技做行政,二十四。”宋景答得流畅。

两边的问答都没有什么问题。

警察合上本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收队离开。

至于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还开房,他们管不着。

走廊尽头,一个穿黑T恤的男人正探头探脑,正是王总的那个跟班。

他看着警察下了电梯,才皱着眉溜到房间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瞥。

床上空荡荡的,李小清正低着头整理头发,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窗边,侧脸对着门口,怎么看都不像“王总”的样子。

“邪门了……”跟班嘀咕着摸出手机,躲到消防通道里拨通电话,“高总监,不对劲!王总人没了,那女的看着也没事,警察刚走……”

听筒里立刻炸出高总监的怒吼:“废物!让你看好人,怎么能让他跑了?!”

跟班赶紧解释,监控里没拍到王总离开,高总监的声音突然压低,“……算了,把酒店监控处理干净,别留下尾巴。这步棋废了,还有后手。”

宋景靠在走廊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

跟班的每句话都没逃过他的耳朵。

原来高总监不仅想借王总糟蹋李小清,还打算事后用把柄拿捏王总,两头得利,而李小清,不过是他棋盘上最无关紧要的那颗弃子。

“人吃人。”宋景低声嗤笑,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房间门开了,李小清低着头走出来,头发重新扎成马尾,只是眼眶还红着。

“走吧。”她声音闷闷的。

宋景没多说,陪着她往电梯走。

夜风穿过酒店大堂,吹得玻璃门轻轻晃动,李小清裹紧了外套,忽然低声问:“刚才……谢谢你。”

宋景“嗯”了一声,按下电梯键:“送你回家。”

直到小区楼下,宋景才开口:“明天别去公司了,裸辞都没问题,反正明天就开奖了。”

李小清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红又涌了上来:“你又提这个?”

她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奖奖奖,你以为你是谁啊?说中就中?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一次两次就算了,我现在……”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卡住了。

今晚那些屈辱的、后怕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

她看着宋景平静的脸,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对不起...如果今晚没有你,我就真的完了……”

哭声像决堤的洪水,她抽噎着扑进宋景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火……对不起……”

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肩膀,温热的液体透过T恤渗进来,带着浓重的委屈。

宋景身体僵了一下。

他活了太久,早已忘了被人这样抱住是什么感觉。

手悬在半空,纠结着要不要怀上去。

就在这时,隔壁单元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穿花睡衣的中年妇女探出头,叉着腰吼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要哭去酒店哭!影响别人睡觉!”

李小清听到酒店两字,哭的更大声了。

宋景眉头微蹙,神念一动。

那妇女的吼声突然卡在喉咙里,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像被按了暂停键。

几秒钟后,她机械地转过身,“砰”地关上了门,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泼妇不是她。

“没事了。”宋景终于抬起手,手掌轻轻落在李小清发顶,一下一下顺着发丝,动作生涩却很轻。

李小清把脸埋在他胸口,哭声小了些,只有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夜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

片刻后,李小清慌张退出宋景怀里,转过身,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决定报警。

宋景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用。”

他抬眼看向她,语气平静却让人莫名信服,“相信我,交给我处理,他们这种人,做事最擅长抹去痕迹,就算报警,大概率也查不出什么。”

他没说的是,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凭空造出一堆“证据”,但比起让对方在牢里待几年,他更倾向于用自己的方式斩草除根。

有些污秽,就该彻底碾碎在阴影里。

李小清看着他沉静的眼神,心里的怨气慢慢降了下去。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好,我信你。”

李小清不知道宋景口中的处理是什么处理,她只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到此为止就好了。

身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独居女生,要做的就是离火坑躲得远远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明天我就去办离职,那破公司,早就不想待了。”

宋景低头看着李小清,此刻她像株被骤雨打蔫的花,透着股让人心头一软的无助。

而城市的另一端。

高总监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着电话里的人骂骂咧咧:“……那女的没搞定,王总也失踪了,一群废物!”他刚挂了电话,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发麻,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怎么回事……”高总监伸手去挠,指尖刚碰到皮肤,整个人突然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西装变成了宽大的破布,皮鞋里伸出灰棕色的爪子,喉咙里只能发出“吱吱”的尖叫。

不过半分钟,刚才还嚣张的男人,竟缩成了一只灰溜溜的老鼠,蹲在地板上惊恐地打转。

几乎是同时,跟班刚走进自家楼道,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也变成了老鼠,爪子还沾着刚才摸过垃圾桶的油污。

两只老鼠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无数缝隙。

左边的区域冒出密密麻麻的老鼠夹,闪着寒光的铁齿在灯光下格外瘆人。

右边的地面突然塌陷,涌出滚烫的岩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前方的瓷砖裂开,露出森白的尖刀,刀尖朝上,像一片死亡森林。

后方则爬来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头顶的天花板还时不时落下蓝色的电流,噼啪作响,灼烧着空气。

高总监变的老鼠刚想往左边跑,就被弹出的老鼠夹死死夹住后腿,凄厉的惨叫声还没出口,就被旁边飞溅的岩浆烫成了焦炭。

跟班变的老鼠慌不择路地冲向右边,却一头撞进毒蛇堆里,瞬间被缠绕窒息,獠牙刺穿了它的喉咙。

两只老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片由恐惧编织的死亡陷阱里,彻底化为乌有。

地板上的缝隙缓缓合上,仿佛从未出现过任何异象,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证明着这场无声的惩罚曾真实发生过。

小区楼下,宋景轻轻拍着李小清的背,目光越过楼群,望向高总监和跟班家的方向。

人处理了,他们手机里关于李小清的东西也都抹除了。

有些事,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麻烦部门了。

指尖在她发顶顿了顿,那里还残留着刚才安抚的温度。

“回去吧。”他低声说,“明天睡醒,一切都会好的。”

李小清点点头,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时,脸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低着头说了句“晚安”,转身逃跑式的开门进了屋。

宋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融入夜色。

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渣滓,该清理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嘟——”

手机突然响起,宋景刚走到巷口,就听见李小清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情绪比刚才平复了些:“对了宋景,我身份证怎么在你那儿?”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语气陡然拔高,带着点炸毛的警惕:“你不会趁我那时候不清醒,在我身上......”

宋景愣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个清晰的问号。

这茬他还真没留意。

用神力转移个小物件,对他来说跟随手捡片落叶似的自然,哪想过还有“给当事人解释”的讲究。

“想什么呢。”他定了定神,随口解释道,“掉床下了,我顺手捡的,明天给你。”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哼,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挂了电话,宋景摸出那张身份证,看着照片上李小清微蹙的眉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