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草在魏家彻底成为了隐形人。
他们似乎都当左草不存在于这个家中。
白天左彩云上班,魏长志不知道去了哪里。
魏母抱着孩子,偶尔指桑骂槐几句:“我在屋里养条狗,每天捡点剩饭,都知道冲我摇尾巴,女娃子在屋里不干活,是要被婆家给打死的……”
“打人犯法,打死人要偿命。”左草说,“思想觉悟不够,该学习学习,学不会就去游街。”
大约是知道在左草这里再讨不到便宜,
魏母再也不和左草说一句话,连眼神都会绕开左草。
左彩云下班回来,偶尔会看向她,带着沉默的失望,和深深的叹气。
左草虽然仍旧住在这间屋子里,
但是一切都好像从这个家里分了出去。
她不在这个家里吃饭,她自己负责那个杂物间的卫生。
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独来独往,在魏家的一片和乐中,她的身边寂静无声。
如果左草真的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她会对这种变化感到诚惶诚恐。
她会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会去道歉,去祈求原谅。
在得到宽恕,重新融进这个家里之后,大喜过望。
从而更加勤恳,更加心甘情愿地接过魏家所有的活计。
后世用冷暴力来形容这种情景。
左草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左草了。
即便记忆模糊,某些接近于通识的东西,仍然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她每天都去莫婶那里打工,换来两块的固定薪水。
左草甚至也学会了炸油饼的手艺。
不过热油危险,不是实在忙不开,莫婶不会让左草碰这个。
为此,莫婶心里还颇过意不去,把工钱提高到了三块。
每天日结的很痛快。
有这每天三块打底,已经足够左草过得很滋润了。
莫婶那里下工早,忙完左草就去了秦大姨那里帮忙。
解决午饭是一方面,最主要,是用废品回收站的原料,做一些简易的玩具,兜售给小学生们。
玩铁环在这周遭蔚然成风,很受小孩追捧。
左草的存款稳步增长。
没几天,就突破了五十大关。
算下来,左草的日收入比左彩云还高一点。
也是现在的个体户少,出来吃螃蟹的人不多。
左草对自己很满意,
揣着这笔钱,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了国营饭店。
她从来不亏待自己。
对着菜单,她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炒青菜,加一份米饭。
这一顿饭,差不多是左草半天的收入。
魏家把左草当透明人,左草天天在外面跑上跑下,系统不置一词。
左草在国营饭店里犒劳自己,却让系统出奇地愤怒。
“你有这个钱,如果拿去给魏家,他们肯定会好好对你。”
“你寄人篱下,受点气不是应该的吗,就算不把钱给他们,这顿饭叫上他们一起,他们也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左草哈了一声。
系统这么些天没出声,她还以为它死了呢。
“我凭啥要供着他们,我又不欠任何人,我自己挣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宿主,贪图享受是不对的,吃苦耐劳才是优良品德。”
“你的话没错。”左草心平气和地说:“但你让我觉得恶心。”
菜上来的很慢。
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很大一碗,用料扎实。
左草记得自己以前是不太爱吃肥肉的,但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缺油水,还是这国营饭店的厨子确实功夫深厚。
左草完全吃不出肉的肥腻,只觉得入口即化,唇齿生香。
她恨不得将整个碗都塞进嘴里。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直接把碗扒拉了过来。
桌上就她一个人,也不需要讲究什么餐桌礼仪。
她狼吞虎咽,就连为了荤素搭配的那个炒青菜,也是前所未有的鲜嫩。
这菜的份量的确多,饶是左草已经吃撑,菜依旧还剩下一些,左草看着剩下的这些菜,在心里盘算着。
她当然不会带给魏家人,那纯属没事找事。
左草在桌上坐了会儿,让服务员给打包。
然后左草拎着打包盒在街道上闲逛消食,走了几圈,
天彻底黑了,左草把剩下的菜当夜宵,吃完才回去。
还没进门,左草就闻到了一股发酵过的酸臭味。
多出来的家务,魏母和左彩云没有确切地分配过,
但也勉强达成一致。
白天带孩子只能给魏母,左彩云下班回来做一大家子的晚饭。
魏母洗尿布的时候又差点摔一跤,
于是尿布便累积下来,也是左彩云来洗。
天气热,这脏东西稍微放一放,便飘得满屋子都是味道。
左草回来的时候,
左彩云正拿着尿布,眼神看过来,带着鼓励和期许。
似乎是在给左草递台阶,只要左草把脏尿布给接过去,
便能将前面的龌龊揭过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魏家依旧从上到下,都和谐如初。
左草走过去。
左彩云眼睛一亮,手上几乎就要将尿布给递了过来。
左草没接,她朝自己姑姑笑了笑:“姑姑。”
良久的沉默。
这么多天了,左草也习惯了这一家子的冷待,没等左彩云回复,就绕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身衣服出来。
她洗澡甚至没烧水,烧水要用魏家的天然气,魏母会偷偷地拔掉线。
左草冲的冷水澡。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也还勉强能对付过去。
左草洗了自己换洗的衣服,晾在了衣杆上。
左彩云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却不开口。
左草只当没看到,晒完就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
她尝过了国营饭店的红烧鲫鱼,香菇炖鸡还有其它的大菜,吃得满嘴流油。
不到半月,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
连发质瞧着都油亮了一些。
国营饭店的大厨,让左草深感不虚此行。
除了系统聒噪了些,这个时代,食物的本味让她感觉自己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她总是能让生活过得尽可能地好一点。
系统对此愤怒而又无可奈何。
左草说:“你好像见不惯我过得好。”
系统言之凿凿:“家庭好才是真的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私。”
左草捏了捏两颊上新长出来的肉:“我好才是真的好。”
她觉得手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