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妈,”颜卿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冰投入滚水,瞬间打断了赵春华声情并茂的表演,“我记得,我工作后每个月都按时给您和爸转生活费。”

赵春华脸上的悲苦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深的无奈:“哎呀,那点钱……家里日常开销都不够!水电煤气,人情往来,还有你爸那老寒腿的药钱……”

“我去年给家里一次性转了三十万,让您二老把老房子的贷款结清,安享晚年。”颜卿的语气依旧平稳,目光却锐利起来,直直地刺向母亲躲闪的眼睛,“钱呢?”

赵春华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瞬,端起自己那杯咖啡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嘶了一声。她放下杯子,语气变得急促而理直气壮:“那钱……那钱……我们不是想着,反正老房子迟早是你弟的,贷款还清了,以后不也省事?再说了,你给爸妈的钱,爸妈怎么用,还用跟你汇报吗?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计较了?”责备的意味毫不掩饰。

颜卿的心,沉了下去。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那被至亲之人理所当然地索取、剥削的感觉,都像钝刀子割肉。她没再追问那三十万的下落,答案早已心知肚明。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显得格外刺耳。

赵春华见她不语,以为她态度松动,立刻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孔:“卿卿,你是姐姐,长姐如母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他现在要成家了,正是最难的时候。你在大律所当律师,挣得多,帮衬家里不是天经地义?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结不成婚,打一辈子光棍?看着爸妈愁白了头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引得邻座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道德绑架的绳索,又一次勒紧了颜卿的脖颈。她看着母亲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和“亲情勒索”的脸,胃里一阵翻搅。咖啡的苦涩仿佛渗进了四肢百骸。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我最近接了个大案子,非常忙。”颜卿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她推开面前的咖啡杯,拿起放在旁边的公文包和车钥匙,站起身,“小屿的事,我……需要考虑。律所还有事,我先走了。”

“哎?卿卿!你……”赵春华急了,也跟着站起来想拉住她。

颜卿侧身避开,动作利落。“账单我付过了。”她丢下这句话,挺直脊背,快步走向门口,将母亲错愕、不满又夹杂着愤恨的目光,以及咖啡馆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统统甩在了身后。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初春夜晚的凉风猛地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土和尾气的味道。颜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却也让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映出她紧抿的唇角和眼中那簇再也无法熄灭的冰冷火焰。

需要时间考虑?不。她需要的,是证据,是足以撕破这虚伪亲情的、冰冷的、无可辩驳的法律证据。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启动引擎。车厢内一片寂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她拿出手机,指尖冰凉,却异常稳定地点开了手机银行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