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呐！”
顾老太瘫软在地大声哭嚎。
这下完了！
成文的束脩没挣到不说，还要倒贴五两银子！
五两啊！
这几年年景不好，吃不饱的农户谁又能拿出五两银子呢！
顾家此时一片愁云笼罩，围观的乡邻们也相继退去。
这些年头村里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卖儿卖女的事情，大家都吃不饱饭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管其他人家的琐事，自然是看个热闹便散去了。
另一边，顾念知终于在地头找到了被绑起来的柳氏二人。
看到顾念知，顾念安呜个不停，奈何嘴里被顾老太塞了双臭袜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顾念知赶忙为二人松了绑。
“念知，你没事吧？”
柳氏连忙拉过她看了一圈，看到顾念知没有事情这才松了口气。
“娘，我没事。”
“念知，念安，若阿娘和离，你们愿意跟着阿娘吗？”
顾念知知道柳氏这是下定决心了。
“我跟着娘。”
“我也跟着娘！”
顾念安急忙出声，生怕顾念知母女抛下他独自走了。
“好！”
柳氏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他们跟着她终究是受苦了。
母子三人去到里正家，只见里正媳妇儿正坐在院子里挑着豆子。
看见三人过来，她从屋里拿出几个凳子招呼他们坐下。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青山镇隶属云水县，前年开始整个云水县便不怎么下雨，谷物勉强能养活却没个好收成。
交了税粮之后每家每户都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连里正家也是稀粥配野菜，常年不见几次荤腥。
“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以后准备怎么过呢？”
里正媳妇很同情柳氏母子三人。
同为女人，她知道柳氏此时的无奈，换作她哪里舍得将女儿卖给那种人家。
唉！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耀枝嫂，我不过了，我想和离。”
听到这，里正媳妇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簸箕。
“你想好了？这世道本就艰难，若和离只怕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她没直说，若是家中没个男人，她们孤儿寡母的和离了定会受他人欺负。
并且这年头，男人出门扛大包一天也有二十多文，女人却找不到什么活计，只能饿死！
柳氏知道里正媳妇担心什么，但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受的气，便是不和离这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里正媳妇儿看她心意已决，叹了口气去屋里叫来了里正顾留生。
“你可想好了？”
这几年村里卖儿卖女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先活下来要紧。
今儿她俩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不过终究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去插手。
“想好了，我要和离。”
院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最后里正终是叹了口气示意柳氏母子带路。
刚进家门，顾家一大家子便坐在堂屋中等着她们。
“还知道回来呢？你们几个腌臜货，怎么不全死在外面去！”
柳氏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顾老太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吃了大亏！
“哟！弟妹倒是贤惠，也不知你娘家怎么教的你，竟连婆家的话也不听。”
张翠花知道这个弟妹在娘家时便不受宠，因着是女儿身的缘故，被家里当老黄牛呼来喝去，后面还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了几年丫鬟，直到二十岁才被放出来嫁给了顾大锤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男人。
可偏偏顾大锤窝囊又孝顺，导致柳氏在顾家受了不少磋磨。
听到张翠花说起娘家，柳氏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落寞。
她就是没有娘家撑腰，才在顾家如此抬不起头来。
如今和离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想着，她开始犹豫，自己这个决定真的对吗？
看到柳氏的神情，顾念知握住柳氏的手。
此时，顾老头注意到门口站着个人。他站起身凑近一看，竟是里正。
“里正来了啊！快请进！”
梨花村是大村，由顾氏、李氏、田氏三大姓氏组成，顾里正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在村中却有着绝对的权利，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去得罪里正。
顾老头招呼着里正坐下，对张翠花使了个眼色，张翠花立刻心领神会的端了杯热水进来。
“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老哥喝杯水。”
“嗯。”
里正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众人。
顾家众人面面相觑。
里正这是什么意思？
换做往年卖自家闺女儿这事儿定是会被里正逐出村子的，可如今大家日子不好过，野菜都快挖光了，卖女儿这种事时有发生，也不见里正出面制止过啊！
看着心思各异的顾家众人，里正说明了今日过来的目的。
“卖孩子这事若无人追究我往常也不管，毕竟村里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清楚。可如今念知母女求到我跟前来了，我就不得不管了！”
“这……”
顾家人慌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无人深究便这样过去了，可若是里正要管，他们便不得不留下那小贱蹄子了。
“里正呀，我家成文如今已是童生，虽生活困难了些，但我们不得不继续供他念书呀！”
“是啊！都念了那么多年了，马上就可以考秀才了，这叫我们怎么甘心放弃啊！”
供养读书人本就费银钱，丰收年都要勒紧裤带子，更何况这荒年。
但里正也明白他们的想法。
差一点点便可以考上秀才了！
秀才可见官不跪，还能每年免50亩地的赋税，若去镇上办个私塾，每年还能有几十两的收入，不可谓不诱人啊！
“行了，你们也别闹了！我如今过来也没有追究你们的意思。”
听说里正不追究，顾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柳氏母女确实是受委屈了！今儿她们情我做主，便和离了吧。”
“什么？”
听到柳氏要与自己和离，顾大锤立马站了起来。
“桂娘，我这几年不曾打骂过你，也不曾亏待你一分，你怎的……”
他实在不敢相信。
要说这梨花村对媳妇最好的是谁，那当属他顾大锤无疑！
他不理解，柳氏怎能如此不知感恩，在这饭都吃不上的年头离他而去……
看着一脸伤心欲绝的顾大锤，柳氏心里不忍，却又憋着一股无名怒火无处释放。
顾念知最见不得这种自以为他很好的老好人，自我感动罢了。
“不为我，就当为了我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