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电梯间，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弥漫着廉价香水、隔夜韭菜包子和打工人特有的麻木气息。
唐龙，一身崭新却明显不合身的保安制服，领口歪着，帽子要掉不掉地扣在脑袋上，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电梯冰凉的金属内壁上，跟周围那些挤得龇牙咧嘴、生怕迟到的同事形成了惨烈对比。
他眼皮耷拉着，对着手机话筒有气无力地哼哼：“……嗯，知道了……潜伏，深入基层，体察民情，避免被吊路灯嘛……我说老唐，咱家这破公司企业文化是不是有点问题？我一路进来，十个工位九个在摸鱼，八个黑眼圈快掉到胸口，还有一个在偷偷更新简历……你这压榨得是不是太狠了点？就不怕哪天人家联合起来，把你办公室沙发给你扬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哪怕没开免提，也能隐约听到气急败坏的咆哮。
唐龙把手机拿远了半尺，等那头风暴稍歇，才慢悠悠挪回来，语气慵懒得能气死人：“急什么？我这不正在为你伟大的商业帝国筑牢最基层的防线吗？安保部，核心部门懂不懂？……行了行了，到岗了，你资本家之魂的安眠就交由我来守护，挂了啊。”
也不管对面还在吼什么，他直接掐了电话，顺手把手机塞进裤兜。电梯恰好“叮”一声，抵达相应楼层。
他随着人流挤出电梯，深吸一口公司内部那混合着打印墨粉、咖啡因和淡淡焦虑的空气，咂咂嘴：“嗯，是福报的味道。”
找到安保部报道点，一个穿着同样制服但腰带扎得一丝不苟、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像巡视领地的老虎一样扫视着几个新来的保安。看到唐龙那副歪歪扭扭、神游天外的德行，他眉头瞬间拧成了个死疙瘩。
“你！对，就你！”队长指着唐龙，声音洪亮，“站直了！像什么样子！我们‘龙渊集团’的保安，代表的是公司的门面！精神点！”
唐龙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身体象征性地往上拔了大概一微米，那股子懒散劲儿几乎凝成了实质。
队长看得火大，正要继续训斥，旁边一个老油条保安赶紧凑过来，压低声音：“头儿，算了算了，新人，慢慢教。这哥们我看了，简历空白，走特殊渠道进来的，估计是哪个大佬塞进来混日子的关系户，咱别自找麻烦。”
队长一口气堵在胸口，狠狠瞪了唐龙一眼，最终憋出一句：“……行了，你去三号岗，总裁办公层外围巡逻！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那儿可不是你混的地方！”
唐龙掏掏耳朵，应得有气无力：“遵命，队长。”
所谓的巡逻，就是在他负责的那段光可鉴人的走廊上来回晃荡。唐龙把这任务完成出了禅意——步子挪得比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还慢，时不时对着墙上挂着的抽象油画品头论足：“这色块涂得……比我小侄子拿脚泼的墨强点有限，居然值一套房？啧，冤种的钱真好骗。”
偶尔有穿着职业装、步履匆匆的员工经过，投来好奇或轻视的一瞥。唐龙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摸出手机，屏幕光映着他百无聊赖的脸。
正当他研究中午食堂菜单，思考是挑战那号称“蛋白质盲盒”的酱香肉块还是保守选择西红柿炒蛋（永远找不到蛋）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