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诚律所。
丛佳把头埋在那一堆牛皮纸袋里已经好几天了，拿到张斯君给的证据后，她一刻没耽误，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童小莲上午连喝两杯咖啡，可还是哈欠连天，丛佳过意不去，让她先回去补觉。
“这个案子是我自己非要接，你没必要跟着我熬，太累了就回去休息。”
童小莲虽然只是个小小打工人，却有一颗现代社会非常稀有的品质，正义的心。
正义不是口嗨，而是要实实在在的做事儿。
尤其在帮着丛佳整理资料的时候，她亲眼看见那些病人家属在被器械感染病毒后的惨剧，更让她觉得这案子对她不止是工作，肩上更多了一份责任。
“不用，丛律，我能行。”
丛佳抬头，看到童小莲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上充满了斗志。
她微怔了下，还以为童小莲这个年纪会叫苦喊累，没想到，这小姑娘比她想的更热血。
丛佳笑了，拍着她的肩膀给她画大饼：“得，咱们再努努力，等官司打完了我请你吃日料，现在有空的时候就想想去哪家吃，多贵的我都请。”
“行嘞丛律，不过真的多贵都行？这话你说的，我需不需要录音留个证据？”
童小莲这个小机灵鬼，是职业病犯了吧。
丛佳假装生气的瞪她：“不信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格子间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笑闹声。
程怡妍被身边几个同事簇拥着走进来。
“这么一大束马蹄莲，程律，你男朋友出手真大方！”
“还有这项链，哎呦呦简直闪瞎了我的眼，这个吊坠上的钻石不便宜吧？”
随后传来程怡妍有些娇嗲的声音：“没多少钱，才十几万块而已，这次我过生日，我男朋友不是刚好出差了吗，他说没陪在我身边过意不去。”
一边说着一边将花插在池菲递过来的花瓶里。
“你生日那天咱们不是还去豪华酒吧开了派对，我记得那晚他就让助理送你个六万的包，怎么现在又送？”
“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平时我上班，戴这么贵的东西太招摇了，可他不听，唉……”程怡妍似乎一脸无奈，捏了捏脖颈前闪闪发亮的坠子，像是在烦恼。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丛佳，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丛律这么拼啊，嘉合那个案子难度系数可不低哦，就算你真赢了官司又能拿到多少诉讼费？”
她顿了两秒，调皮的笑了下：“我这项链的零头？”
程怡妍和丛佳在律所里不对付，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当初两人是前后脚考进来的，年纪相仿，又都长得漂亮，周围一些同事就喜欢暗戳戳的把两人比来比去。
丛佳一直觉得这种比较很无聊，她也听过一些关于两人明争暗斗的流言蜚语。
当时丛佳还把程怡妍找出来聊过一回，跟她说，别管那些无中生有爱嚼舌根的人，咱们就算有竞争也是公平竞争，只有工作上的事儿，不掺杂私人恩怨。
程怡妍在饭桌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不到一个星期就在办公室散播丛佳勾引客户傍大款的传闻，被丛佳在门口逮个正着。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当场冲进去就跟程怡妍打起来了，程怡妍头发都被丛佳拽掉了一缕，整个律所闹得众人皆知。
丛佳最讨厌的就是在背后蛐蛐人，能动手绝不吵吵，先礼，既然行不通，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从那后两人就撕破了脸，井水不犯河水。
程怡妍爱搞小团体，后来入职的几个小妹妹都被她拉拢了过去。
童小莲刚进来的时候，本来也是她策反的目标，奈何这小姑娘一根筋，加上那段时间丛佳迷上了律所楼下的那家麻辣锅，一个人吃没意思，就喜欢拉着童小莲当饭搭子。
童小莲是四川人，无辣不欢，两人迅速从普通的工作关系拉近了距离。
这三年多的相处，也让童小莲看清了程怡妍是什么样人。
男朋友给她送礼物就送呗，好端端的扯上丛佳干嘛，真是无妄之灾。
没等丛佳说话，童小莲就先替丛佳打抱不平：“程律，我们做律师的有时候接案子也不止是为了诉讼费吧，除了钱，总还得有点儿别的追求。”
程怡妍先是愣了下，然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噗嗤笑了出来。
围在她身边的池菲和蒋蓉蓉也笑，嘲讽的看着童小莲说：“你都毕业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跟着丛律混，好像也没什么长进，是不是还做着少女拯救世界的梦呢？你要有什么追求，正义？”
“嘉合案这么难啃的骨头是真不嫌硬啊！”
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童小莲被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丛佳本来懒得理她们，可叽叽喳喳像麻雀似的实在吵得人心烦，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搅没了。
她先是给童小莲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硬骨头，啃着才够味儿。”
“是，咱们丛律本事大嘛，可再大的本事也得用对地方。”程怡妍撩了把头发，把项链坠子更明晃晃的亮出来。
她扫了眼丛佳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宗和资料，不屑的冷笑一声：“值吗？”
无非还是觉得丛佳接这案子的诉讼费少，拿不出手，跟她这十几万的项链比，就是吃力不讨好的烂差事。
丛佳起身拿起咖啡杯就要去茶水间，可走了两步却听见她们的蛐蛐声越来越大。
忍不了了。
她转身又回来了。
“程律这么关心我接什么案子，还关心我的收入问题，我真是受宠若惊。”
程怡妍一怔，就看见丛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过，难道你不知道嘉合是集团诉讼，标的额摆在那儿，风险代理的费率，就算按最保守的算，也不是你这一条项链价格能比的，翻个倍根本轻轻松松。”
“什么？”
“你觉得我这骨头啃得亏吗？那说明你眼界也就卡在这儿了。”丛佳摇摇头：“可怜。”
办公室忽然变得特别安静。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丛佳挑了下眉，继续道：“还有你这项链啊，漂亮是漂亮，但还是别戴了。”
程怡妍皱眉，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凭、凭什么？！”
丛佳眨眨眼，轻笑一声：“看来你真不知道，上个月这系列的主打款在欧洲刚被曝出以次充好的投诉，说是钻石净度标注有问题。”
程怡妍愕然：“别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不信你可以去查。程律，你男朋友送你礼物的时候肯定是没验过证书，不然他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拿个破高仿货哄着你玩？他告诉你这玩意十几万？啧，不光你可怜，你男朋友也可怜，买个假货回来对你献殷勤，还害得你戴来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下大炫特炫，丢人现眼！”
丛佳一字一顿。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没给程怡妍一点儿面子的咬着重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