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全身无力，我的声音很虚弱。
顾邵喂我喝药，也不吭声。
我看出他心情不悦，看样子仍在生裴永安的气。
“别因为那种人不开心，我都不生气了。”我轻声说。
顾邵盯着我：“你为何不生气！”
我仍笑着，似乎没有任何悲伤。
他却红了眼：“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他一心想要护着我。
我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示意他看窗外。
“外面有喧嚷声，是有何事？”
“有流民经过这处城镇。”顾邵解释，“他们一路逃荒，现在走到这里。”
我点头。
“如今皇帝重病，若是太子暴毙，皇帝受刺激驾崩，或者吩咐彻查此事在朝中掀起风雨，这天下还能承受一分一毫的意外吗？”
顾邵一愣。
片刻后他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恢复力气后，我与顾邵重新上路。
一路上，我们见到了太多流民。
还在京中时，我已得到消息，听闻西北大旱，连年饥荒，民不聊生。
又加上黄河决堤，朝廷虽有拨款，但远远不够。
更何况一路还有无数贪官污吏等着吃饱肚子。
没人在乎这些百姓。
可我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惨烈。
我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他们，可哪哪能解决他们的饥饿呢。
为了生存，他们抢夺别人口中的食物。
我看到他们跪地乞食，以野草为食，甚至易子而食。
人间炼狱不过于此。
痛苦中，他们只能哀求天上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可百姓期盼的那些能将他们带出炼狱的人，此刻正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皇帝不理朝政，政事都交与太子和宰相处理。
可裴永安每日沉溺与陈惜怜享乐，恐怕也没工夫理会这些事。
宰相正忙着为自己的家族敛银。
民不聊生，人间沦为地狱。
皇帝的孩子中无人能担天下大任。
顾邵和我回到祖父的领地。
一到那里，祖父麾下的将领立刻护送我赶回府中。
我不解其意，直到看到祖父。
他缠绵病榻，几乎瘦成一把骨头。
我几乎认不出祖父的模样。
我扑在祖父床边。
祖父颤颤巍巍抬手，像从前那样摸了摸我的头。
“让我们家虞儿受委屈了。”
年幼刚到京城时被人奚落，我也不在意。
因家人不在身边被人诬陷偷钱，我毫不生气。
被太子挂在城门时，我心无波澜。
但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趴在祖父面前哭起来。
我想到小时候，祖父将我举得很高很高。
他说，楚虞想要什么，祖父都能送给你。
我想到父母死后，我去京中生活，有次在宴会上被人欺负，是裴永安替我解围。
他带我在京中游玩，找了许多新奇玩意哄我笑。
我想到裴永安为了求娶我，在大雪天跪了三天三夜。
我想到他说，他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绝不让我受丝毫委屈。
我想到我写信告诉祖父，我喜欢裴永安，我想和裴永安成婚。
祖父虽写信劝我，但最后还是允了我。
他将所有能给的都给了我。
这样的祖父，竟然病重如此。
病床上，祖父甚至将虎符交给我。
“虞儿，护住自己，也护住这里的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