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回到了刑科所。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我需要工作,需要让自己沉浸在熟悉的解剖和分析里,才能暂时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然而,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上午九点刚过,实验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抬起头,看到顾骁带着几个穿着刑警制服、面色冷峻的人闯了进来。
顾骁走在最前面,但他的脸色极其难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担忧,有不解,甚至有一丝愤怒。
“林叙。”
他的声音公事公办,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严肃。
“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破坏重要证物,非法持有人体组织。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停职检查。请你配合。”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两名刑警就走上前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实验室,最终定格在我身后的冰箱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们知道了。他们怎么知道的?是谁举报的?
我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站起身,举起了双手。
这个动作表示我配合,但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右手拇指,那根曾经被门夹伤过、此刻其“复制品”正躺在我冰箱里的拇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无论我如何用力想要控制它,都无济于事。
它就像是一个独立于我身体之外的生物,疯狂地表达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恐惧或激动。
顾骁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眼神更加复杂了。
他趁其他同事开始依法搜查、将冰箱里所有物品一一编号装入证物袋的间隙,猛地向前一步,凑近我,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
“林叙!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上面有人死死压着这个案子!水比你想的深得多!你别再作死了行不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更多的是焦灼。
我看着那些证物袋,看着那截手指被小心地甚至有些敬畏地收走,心里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我转过头,看着顾骁,甚至努力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微笑,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停职?检查?”
我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顾骁,我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口袋里还揣着自己的死亡证明。你说,我还会怕什么?”
顾骁猛地瞪大眼睛,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被我的话彻底震住了。
而这时,其他刑警已经完成了初步搜查,示意我要带我离开。
我放下举着的双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尽管它很快也要被脱下了,然后跟着他们,平静地走出了实验室。
经过顾骁身边时,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停职?这或许正合我意。
05
停职检查意味着我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刑科所的设备和资源。
但这栋大楼里,我工作了近十年,总有办法。
夜色深沉,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我利用多年前私下配置的备用门禁卡,像幽灵一样溜回了空无一人的解剖室。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得令人心安。
那具无名女尸还在原地,静静地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惨白的灯光下,一切仿佛静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