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位将军是从京城来的,长得可俊了,就是命不好,被北狄的蛮子暗算了。”
“阿洛,你是不知道,他手下的兵把他抬到王大夫那里时,人就剩半口气了,王大夫都说没救了。”
“可邪门的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洛儿’,你说巧不巧,跟你这名字就差一个姓。”
我低着头,默默地碾着药草,没有接话。
秦嫂自顾自地继续说:“后来他手下的人没办法,只好去求城主,城主派人送来了千年人参吊着命,这才勉强活了下来,但人还是没醒。”
千年人参……
我碾药的动作一顿。
为了救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阿洛,你说这将军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官,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我淡淡道:“或许是来剿匪的吧。”
“也是。”秦嫂点点头,“不过,听说他伤得很重,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呢。”
我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送走秦嫂,我看着药臼里碾成粉末的草药,鬼使神差地,又从药柜里取出了几味最珍贵的药材。
止血生肌的白及,吊命续气的紫河车,还有清热解毒的金银花……
我将它们混合在一起,用蜜蜡封成药丸。
做完这一切,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不是恨他吗?我不是巴不得他死吗?
我烦躁地将药丸扔在桌上,决定眼不见为净。
可一连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
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他最爱吃的菜。
看医书的时候,会想起他陪我夜读的场景。
就连走在街上,看到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我都会想起他曾经牵着我的手,说要走到白头。
回忆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我越是挣扎,就勒得越紧。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还是穿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主府。
凌昭被安置在最偏僻的一处客院,守卫并不森严。
我轻易地就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摸到了他的窗下。
房间里,烛火摇曳。
我用指尖蘸了点口水,捅破窗户纸,朝里望去。
凌昭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
一个士兵守在床边,正打着瞌睡。
我屏住呼吸,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迷香,吹了进去。
很快,那个士兵就一头栽倒,睡死了过去。
我推开窗,轻巧地翻了进去。
走到床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三年了,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曾想过无数种报复他的方式。
用毒、用刀、用最恶毒的言语去诅咒他。
可现在,他就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安静地躺在这里,任我宰割。
我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地结束他的性命。
我的手,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脖颈。
只要我稍一用力……
可我的指尖,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脖子,好烫。
是高烧未退的症状。
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伤口不致命,他也会被活活烧成一个傻子。
鬼使神差地,我收回了手,从怀里掏出那颗我亲手制作的药丸,撬开他的嘴,喂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