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村坐落在群山的褶皱里,像被世界随手遗落的一点尘垢。村子的名字听着颇有诗意,实则只有每日黄昏时分,那轮残阳挣扎着沉入西山时,才勉强能给这片贫瘠的土地涂抹上片刻凄艳的假象。一旦日头彻底隐没,留下的便是刺骨的寒凉和望不到头的灰暗。
林晚背着那捆比他身形还要大上一圈的柴禾,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尾那间矮小的泥坯房走。柴禾很沉,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单薄的肩胛,汗水混着尘土,在他年轻却过早刻上疲惫的脸颊上划出几道泥痕。他喘着气,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不敢有半分晃悠——这捆柴,明天一早要背到三十里外的镇上换钱,若是散了、湿了,祖父的药就可能续不上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草药苦味和霉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土炕上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爷爷,我回来了。”林晚放下柴捆,声音刻意放得轻快了些,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老人枯瘦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的心猛地一沉。
炕上的老人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到孙子,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晚儿……回来了……好,回来就好……”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林晚赶紧倒了一碗温水,小心地扶起祖父,一点点喂他喝下。看着祖父喝过水后依旧喘不上气的痛苦模样,林晚只觉得胸口像被那块打柴时压着的巨石死死堵着。昨天镇上郎中的话又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老爷子这肺痨是沉疴旧疾,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若想续命,除非用上老山参吊命,再配以名贵药材细细温养……只是这银钱,绝非寻常人家负担得起……”
老山参?名贵药材?林晚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他打一整月的柴,换来的铜板也不过刚够买些最便宜的草药,勉强压下爷爷最难受时的咳喘。老山参,那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东西,他只在镇上药铺掌柜吹嘘时远远见过一截参须,那价钱,他连想都不敢想。
夜色彻底笼罩了栖霞村,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咽着,刮得油灯那点豆大的火苗忽明忽灭。林晚就着凉水啃完一个硬得硌牙的杂粮饼子,坐在炕沿,听着祖父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声,拳头无声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似的血印。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他的心口。
就在这时,窗外漆黑的天幕骤然亮了一瞬。
那是一种极不寻常的光,并非闪电,而是一道灼目的、拖着长长尾迹的流光,如同烧红的铁犁,狠狠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它的速度极快,刹那间就从天的这一头划到另一头,随即猛地一坠,消失在西边那片最深、最密的黑黢黢的荒山之后。
死寂的村庄被惊动了,几声犬吠零星响起,夹杂着几户人家推开窗户的吱呀声和惊疑的低语。
林晚猛地冲到窗边,只来得及看到远处天际残留的一丝微光痕迹,以及那方向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一声闷响。他的心怦怦狂跳,血液仿佛在瞬间烧沸了。那是什么?流星?不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