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沐把车停在盘山公路尽头的时候，雨点斜打在车窗上，把远处那座灰黑色的建筑弄得更加模糊。
那是“晨光福利院”，已经废弃十年了，墙皮掉得厉害，红砖都露了出来，好几扇窗户的玻璃全碎了，只剩下空框，风吹过去，远远听着像女人在哭。
他推开车门，潮湿冰冷的空气立刻裹了上来，带着烂叶子和泥土的味道。
他左手紧紧捏着一张已经被他摸得发皱的照片——
照片里的苏瑶扎着两个马尾辫，头上别着天蓝色的小熊发绳，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小窝，这是三天前苏瑶出门时的样子，也是她留给苏沐最后的印象。
“哥，我去山上拍点素材，听说福利院那边挺有感觉的，晚上就回来。”
苏瑶出门前还晃了晃她的相机，语气轻松。
可那天晚上，苏沐等到半夜也没见她回来，电话打不通，微信没人回。
调出山下唯一的监控，只看到苏瑶背着相机包，走进了通往福利院的那条小路，之后就再也没出现。
派出所的人来了两次，都说福利院废弃太久，里面结构复杂，又靠近深山，可能是迷路了，也可能是碰上野兽。
他们派了几个人进去搜，只找到一些垃圾，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最后留下一句“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就报失踪”，就没再管了。
苏沐等不下去，苏瑶是他唯一的亲人，父母早就去世了，兄妹俩一直相依为命，他眼看着苏瑶从一个小不点长成大人，怎么能接受她就这么不见了？
他从后备箱拿出手电，登山杖，还有一把折叠刀——不是对付野兽，是心里那种说不出的不安，总觉得这福利院不对劲。
关后备箱的时候，他瞥见角落里那个旧玩偶，是苏瑶小时候最喜欢的兔子，犹豫了一下，也塞进了背包。
通往福利院的路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苏沐用登山杖拨开草，一步一步小心地走。
雨还在下，不大，却把他的外套打湿了，贴在背上又凉又刺。
越靠近福利院，那股怪味就越浓——混着一点铁锈和烂水果似的酸气，苏沐微微皱眉，举起手电照向大门。
大门是两扇铁制的，绿漆掉得差不多了，锈迹斑斑。
左边那扇歪歪扭扭挂着，右边那扇直接倒在地上，堵了大半条路。
门头上“晨光福利院”五个字，“光”少了一点，“福”字右边看不清了，只剩下个“礻”旁。
他跨过倒下的门，走进院子，院子里，地面积满了雨水，中间有个干掉的喷水池，里面堆满垃圾，一只黑猫从里面窜出来，“喵”一声冲进了旁边的教学楼，消失在黑暗里。
“苏瑶！”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院子里回荡，很快被风吹散，没人回应。
他咬咬牙，握紧手电，朝教学楼走去。
楼门虚掩着，一推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听得人浑身发麻。
里面一片黑，手电光照过去，能看到地上倒着的桌椅，有些断了腿，桌面上积了厚厚的灰，还有几片干树叶。
“苏瑶？你在里面吗？”他又喊了一声，放轻脚步慢慢往里走。
走廊两边是一间间教室，他挨个推门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破黑板和粉笔头，没人来过的痕迹。
走到走廊尽头，手电光忽然照到个东西——一间教室的窗台上，放着一个天蓝色的小熊发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