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宫蛰伏
启朝章和二十七年,冬。
长信宫的铜炉燃着上好的银霜炭,烟气顺着镂空的鹤纹鼎盖袅袅升起,却暖不透殿内凝滞的寒气。赵徽音捏着奏折的指尖泛白,眸底映着烛火跳动的光,将那行 “外戚王渊请立三皇子为储,奏请陛下赐长公主入封地” 的字迹,反复灼烫了三遍。
“殿下,太傅府递了牌子,谢公子在外候着。” 侍女锦书轻声禀报,将一盏温热的姜茶放在案上,“外面雪大,谢公子的披风都沾了白。”
赵徽音抬眸,长睫上似乎还凝着方才读奏折时的冷意:“让他进来。”
门帘被轻轻掀起,带进一股寒气。谢临渊身着月白锦袍,外罩一件玄色貂裘,墨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却依旧身姿挺拔,温润如玉。他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如泉:“臣谢临渊,参见长公主殿下。”
“坐吧。” 赵徽音指了指对面的锦凳,将那本奏折推了过去,“王渊的折子,你该也听说了。”
谢临渊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蹙:“王渊仗着皇后之势,近来愈发跋扈。三皇子年仅七岁,不过是他手里的傀儡。只是陛下病重,朝堂之上,如今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
“无人敢?” 赵徽音冷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案面,“是无人愿。世家大族只求自保,武将们手握兵权却各怀心思,谁愿为我这个无依无靠的长公主,去得罪权倾朝野的王家?”
她是启朝唯一的长公主,先帝嫡女,曾深得宠爱。可先帝驾崩后,登基的兄长体弱多病,朝政渐渐被皇后的兄长王渊把持。如今兄长病重,王渊便迫不及待要立自己的外甥为储,还想将她这个碍眼的长公主打发到封地,永绝后患。
谢临渊沉默片刻,抬眸看向赵徽音,目光诚恳:“殿下,臣愿为殿下效力。太傅府虽不敢与王家正面抗衡,但臣可联络世家子弟,暗中收集王渊贪腐的证据,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揭发。”
赵徽音看着他。谢临渊出身顶级世家,太傅谢珩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博学多才,温文尔雅,是京中无数贵女的良人选择。这些年,他也确实一直在暗中帮她,可他的 “帮”,始终带着世家子弟的谨慎与克制,永远不会迈出那一步险棋。
“收集证据?” 赵徽音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等你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王渊恐怕早已将三皇子扶上皇位,我也早就被发配到苦寒之地了。”
谢临渊脸色微变:“殿下,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冒进。王家手握京畿卫戍兵权,一旦逼急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从长计议?” 赵徽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漫天飞雪,“谢临渊,你可知我在这深宫之中,每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王渊不会给我太多时间。”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谢临渊看着她的背影,那抹朱红色的宫装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耀眼,却也透着一股孤绝。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臣明白殿下的难处,臣会尽快。”
赵徽音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雪大,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