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还在客厅的角落低低盘旋,像一团散不开的雾气,裹着满室的白菊香,往人骨头缝里钻。林哲站在客厅正中央,指尖悬在妻子苏晚的遗像边缘,没敢真的碰上去。相框是冷的,玻璃上蒙着层薄薄的灰,可照片里苏晚的笑却是暖的,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连眼角那道浅浅的细纹都清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眨动。
前来吊唁的亲戚刚走没多久,玄关处还留着几双没来得及收的鞋,空气中混杂着香烛味和人们压抑的抽泣声残留的痕迹。林哲却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刻意挤出的、用来应付旁人的僵硬笑容,而是从嘴角慢慢漾开,连眼底都染上了点暖意的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格外开心的事。
这笑容落在刚折返回来拿外套的小姑子眼里,瞬间成了刺。“林哲!” 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我姐刚走!你居然笑得出来?你有没有心啊!”
林哲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苏瑶,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没听见她话语里的指责。“我为什么不能笑?” 他轻声问,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她走得很安心,我该为她高兴。”
“高兴?” 苏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姐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连件像样的首饰都舍不得买,最后还落得这么个下场,你居然说高兴?林哲,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姐死了?”
林哲没再解释,只是转回头,重新看向遗像里的苏晚。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相框上,在苏晚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有阳光的下午。
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做策划,每天加班到很晚。那天他加完班,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看到苏晚正蹲在门口,给一盆多肉浇水。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柔和得像一幅画。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指着那盆多肉问:“这盆多少钱?”
苏晚抬起头,看到他,眼睛弯了弯:“这盆不卖,是我自己养的。”
“哦,” 他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看它长得挺好看的,还以为是卖的。”
“没关系,” 苏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挑一盆别的,今天刚到了一批新的,都挺好看的。”
那天他在花店里待了很久,买了一盆和苏晚那盆很像的多肉,还加了她的微信。后来他们就经常聊天,从多肉聊到工作,从兴趣聊到生活,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苏晚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能在他疲惫的时候,给她恰到好处的安慰。他记得有一次,他因为一个项目搞砸了,被老板骂了一顿,心情很不好,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晚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的做了他喜欢吃的菜,端到他房间门口,轻声说:“先吃饭吧,不管什么事,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
那一刻,他所有的委屈和烦躁都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有钱办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在出租屋里简单的吃了顿饭。苏晚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他用攒了很久的钱买的玫瑰,笑得格外开心。她说:“林哲,我不需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住出租屋,我也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