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吱呀小筑里的遇见
“欢迎光临”一声机械的女声响起,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响了起来,清脆得像春日里融雪滴落的声音。穿卡其色围裙的店员正弯腰给仓鼠笼添粮,听见声响直起身,脸上漾开笑:“欢迎光临。”她的声音甜润,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橘子汽水,带着点凉丝丝的清爽,又裹着水果的甜香。
苏亦昕站在门口顿了顿,眨了眨眼适应屋里的光线。鼻尖先于视线捕捉到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是白杨木屑晒过太阳后的温软木香,混着小米、燕麦、瓜子凑成的谷物香,还飘着丝缕小动物身上特有的、软乎乎的甜腥味,像刚拆封的棉花糖沾了点奶渍,一点不腻,反倒让人心里发柔。
这家叫“吱呀小筑”的店藏在老街转角,青石板路从店门口蜿蜒开去,两旁是爬满爬山虎的老砖墙。门面不大,木招牌上刻着圆滚滚的仓鼠图案,被风吹得轻轻晃。最惹眼的是占了半边墙的玻璃展示柜,分层摆着十几个仓鼠笼,活像一格格微型公寓:上层有笼铺着粉白木屑,三只奶茶色的小团子挤在陶瓷小窝里,毛贴在一起,只露出几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呼吸时肚皮轻轻起伏,大概是睡得正香;中层那笼垫着浅黄纸棉,银灰色的小家伙蹲在食盆边,两只小爪子抱着瓜子猛啃,腮帮鼓得像塞了两颗圆核桃,啃得“咔嚓”响,碎屑掉了一地也不管;最热闹是角落那笼,三只布丁色的仓鼠围着跑轮转,跑轮“咕噜咕噜”飞旋,带得木屑簌簌扬起来,它们却越跑越欢,小身子贴在轮壁上,像三颗追着光的小炮弹。
苏亦昕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快贴到玻璃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她琢磨养宠物有段日子了:猫狗是可爱,朋友家的金毛见人就摇尾巴,布偶猫往人怀里一蜷能化掉心,可她在便利店做收银员,朝九晚五轮班,赶上节假日还得加班到半夜,哪有时间遛弯梳毛?上次在朋友家看见仓鼠,巴掌大的小家伙蜷在掌心,毛软乎乎的,不用费心陪,下班回家戳戳笼子看它扒着栏杆晃悠,倒正合她意——不用占太多时间,却能给空落落的出租屋添点动静。
“想看看仓鼠吗?”店员端着食盆走过来,递来一双消毒手套,白色的,叠得整整齐齐,“我们新到了一批金丝熊,还有几只公婆鼠,都温顺得很,能轻轻摸摸看。”
苏亦昕接过手套,指尖蹭到手套边缘的棉絮,软乎乎的。她戴好手套,指尖沿着玻璃柜轻轻划过去,目光扫过那些或闹或静的小毛球。她不喜欢太闹腾的——方才路过街角那家宠物店,笼里的仓鼠见人就上蹿下跳,爪子扒得笼子“哐哐”响,看得她眼晕。正慢慢打量着,目光忽然定住了:靠玻璃内侧的角落,一只灰扑扑的小家伙正独自蜷在浅灰木屑铺的小窝里。
它和别的仓鼠都不一样。隔壁两只琥珀色的正为一片玉米片争得厉害,爪子扒拉得木屑窸窣响,吱吱叫着互不相让,它却安安静静蹲在食盆边,小脑袋微微歪着,黑豆般的眼睛凝望着笼顶的铁丝网,一动不动。不争不抢,不跑不闹,连耳朵都没抖一下,活像个蹲在田埂上琢磨收成的小老头,满身都是“世间纷扰与我无关”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