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越野车在戈壁公路上飞驰,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吹不散车厢里令人窒息的压抑。
“姐姐,你能不能往那边挪一点?”苏瑞第N次抱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真的感觉喘不过气来了。”
我默默将身子又往车门边缩了缩,尽管早已无处可退。越野车第三排座椅本就狭窄,还要堆放大半行李,而我,苏晚,十八岁的准大学生,就像是被硬塞进缝隙里的多余物品。
“瑞瑞,还难受吗?”前座母亲转过头,满脸关切地递过水瓶,“喝点水,马上就到服务区了。”
那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五分钟前对我说的“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弟弟的病吗”判若两人。
“晚晚,你也让着点弟弟,他身体不好。”父亲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忍住反驳的冲动。又是这样,从小到大,只要苏瑞有一点不舒服,那必定是我的错。苏瑞有幽闭恐惧症,所以我连呼吸都是罪过,因为我“占据了太多空间”。
“我真的需要空气…”苏瑞开始夸张地喘息,手指颤抖地指着窗外,“停一下,求你们了,我要出去…”
父亲毫不犹豫地打转向灯,靠边停车。这里根本不是服务区,而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烈日炙烤着大地,远处热浪扭曲着视野,看不到一丝人烟。
母亲慌忙下车,拉开后门扶苏瑞出来。弟弟深吸几口气,脸上立刻恢复了红润。
“好多了,”他说着,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要是回车里的时候,空间能大一点就好了。”
母亲立刻看向我:“晚晚,你下来让弟弟休息会儿。”
我愣了下:“在这?外面四十度高温...”
“就一会儿,等弟弟缓过来。”父亲不耐烦地摆手,“别那么娇气。”
我咬着唇下车,滚烫的地面透过鞋底灼烧着脚心。母亲扶着苏瑞坐到我的位置上,还贴心地给他垫了个靠枕。
然后,毫无预兆地,父亲突然回到驾驶座,母亲也迅速坐上副驾驶。
我还没反应过来,车门“砰”地关上。
“爸?妈?”我惊慌地拍打车窗,“你们干什么?”
母亲降下车窗一条缝,语气冷漠:“你总是这么不懂事,苏晚。就当给你个教训,走一段路吧,等下个服务区我们会等你。”
“这里离服务区还有几十公里!我会热死在这里的!”我惊恐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瑞靠在“我的”座位上,朝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拜拜,姐姐。
“瑞瑞需要空间,”父亲冷冷道,“你反省反省。”
车子猛地启动,扬长而去,留我在漫天黄沙中,被热浪裹挟,如同被抛弃的垃圾。
四十度的高温迅速吞噬着我。我试图沿着公路行走,但体力在极端温度下流失得极快。手机没有信号,饮用水不足半瓶。
汗水浸透衣衫又迅速蒸干,意识开始模糊。我仿佛看到远处有海市蜃楼,绿洲荡漾,却永远无法触及。
最后一刻,我倒在滚烫的沙石上,望着蔚蓝到残酷的天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真的不要我了。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