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乱的画稿堆里抽出一张我穿着工作服的素描,上面有我名牌,右下角标注着日期:正是我入职博物馆那天。
“你……你是我梦里画了无数次的人!”
他一步冲过来,手指攥住我的手腕。
“跟我来!”他眼里闪着光,拽着我就往窗边的画架拖。
他掀开画架上蒙着的白布。
一幅画,画中有一股磅礴的生命力,肆意怒放的野花,流淌着金光的原野,湛蓝的天空。
每一笔都带着不管不顾的狂热和喜悦。
“你看!”他手指紧紧扣着我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我,“我的缪斯!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
缪斯?我?
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震撼和巨大的迷惘笼罩着我。
还没等我理出头绪,那股被强行剥离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眼前少年的脸、炽热的阳光和浓烈的色彩瞬间被抽离。
我猛抽一口气,后背重重撞上修复台,刺眼的冷光灯和消毒水的味道重新回归。
我心脏在狂跳,耳膜嗡嗡作响,颤抖的摸向台面,冰凉的触感告诉我回来了。
我抬头看墙上的钟,只过了一秒钟?
刚才那一切……
我下意识看向眼前的《囚鸟》。
画布右下角,那道原本清晰的裂痕……竟然愈合了一小半!
而更让我头皮炸开的是囚笼里,那个模糊人影的肩上,凭空多了一抹水蓝色。
那颜色是我蓝雪花图案的围巾独有的颜色!
3
我把自己锁在资料室里,从那些旧档案里寻找一些线索。
顾清绝,民国十二年生于江南,天才画家,二十岁名动上海滩,卒于三十五岁,死因成谜,只留下一句“英年早逝”。
早期的画作笔下的光,能把太阳揉碎了泼在画布上。后期的作品要用“沉郁”、“幽深”、“困兽般的挣扎”来形容。
我盯着那行冰冷的铅字,幻觉?
那小子攥着我手腕的滚烫触感,现在还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还有画上那抹凭空多出来的水蓝……我合上档案。
决定再试一次。
回到修复室,那幅《囚鸟》静立在灯光下,阴郁,华丽。
笼中人的眼睛似乎比上次更沉,更暗,无声地吸着我的视线。
我深吸口气,戴上手套,拿起最小的修复刀,瞄准画布上方一处细微的颜料剥落点。
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理智在脑子里尖啸,让我离远点。
但顾清绝那双充满狂喜和光亮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在我脑子里闪过。
我牙一咬,刀尖精准地落向那处破损。
天旋地转的剥离感再次猛扑过来!消毒水味被浓到发苦的松节油和旧木头气味粗暴地取代,冷光碎成昏暗的暖黄。
我踉跄一步,扶住身边冰冷的画架才站稳。
还是那个画室,但全变了。
阳光没了,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阴冷潮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沉寂,压得人心口发闷。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衫,身形瘦削,肩线绷得很紧。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我呼吸一滞,时光把他身上那种灼人的少年气削得干干净净。
面部线条利落冷硬了许多,眼窝深陷,眸子里蒙着一层散不去的雾,沉静得让人发慌。